赴你应许之约(60)

孔雀一样爱炫耀的男人,怎么能有心思搞公益救援呢?

现实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她想起应峤曾经说过的那句“咱们论行不论心”,想起野蜂仓库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锦旗。

有人不在乎荣誉当然很好,但是有人在乎,在乎自己的付出换来的回报,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脸上全是雨水,连带着眼泪也被冲淡了。

先前废墟里救出的伤员都已经离岛了,风浪太大,总指挥不敢冒险接剩下的人离岛。

剩余的人全部和岛内居民一起聚集到岛地势较高的居民区,等待台风过境。

岛上居民大多数依靠旅游业和养殖捕捞等为生,人虽然待在屋里了,心却仍旧和海塘、船只一起在外面飘着。

许漫等人被安排在一户搞虾类养殖的农户家里,主人家常年靠海为生,也早早地储备了抗灾的物资。

家里的大水缸里蓄满了淡水,甚至还有一台拖拉机发动机改装的小型发电机。

在“突突突”的轰鸣声里,许漫帮着路佳佳处理胳膊上、身上、额头的擦伤。

荆思瑶作为这次一线救援里唯一的女性成员,也被安排和她们一个屋。

她从刚才外联出事开始,就显得精神恍惚。

这时坐在床边,脸色发白,有些木然地刷着手机。

岛上风力比陆上更大,按实时警报,方才登陆时,岛上最强阵风在一瞬间达到了17级。

而那个失踪的人……

许漫不敢往下想,她有些要安慰一下荆思瑶,却完全不知从哪里说起。

如果当时坚持只采用空中救援的方案,再申请跨区域救援,是不是就不会出这个意外了呢?

如果当时不等待那半小时,直接下水救人,是不是就能趁着风浪小全部安全返回?

谁也不能确定,时间倒流,那个意外是不是就能成功避免。

他们也是撤离到安全区的时候,才知道陆上现在还有人在堤坝附近巡查,才知道台风没有按照预测的轨迹北上,反而调转方向,给了南部三县一个沉重的打击。

每年的防汛抗台,“防”一向是重中之重的工作。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也自然有旦夕祸福。

临上床的时候,许漫闻到了一点儿烟味,和一声非常轻的狗吠声。

她悄悄爬起来,蹑手蹑脚地出房门。

石头垒成的房屋大致还是坚固的,外面风雨如骤,屋内也只滴滴答答地漏着水。

所有门窗都紧闭着,只厨房灶台边亮着一星烟蒂。

一明一灭之间,照出了一个男人和狗侧坐着的轮廓。

许漫从没见应峤抽过烟,这时看过去,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尤其的心酸。

他穿着主人家的大裤衩和老头衫,紧挨在灶膛边,蹙着眉,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炤台上方按着通风管,白烟循着管道飘走了,灶膛边的烟灰间却落满了褐色的烟蒂。

“队……”

她才一开口,应峤就被惊动了。

他有些慌乱地转过头,看清是他她之后,又镇定了下来。

手里的烟,却被他坚定地掐灭在了灶膛里。

“怎么还不睡?”

许漫抿了下嘴唇,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在矮凳子上蹲坐下来,“睡不着。”

屋里,能听到发电机的“突突突”声,盆盆罐罐接漏雨的滴答啪嗒声,贴满了胶布的玻璃窗嗡嗡的震动声,更能听到海浪咆哮一般的嘶吼声。

外联那张扬的笑脸,又一次在眼前一闪而过。

甚至一直到回到安全区域,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王庆栋。

许漫把头埋进膝盖里,半晌才说,“你继续抽吧,我不介意的。”

应峤没吭声。

一直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她耳畔才响起“刺啦”一声,火柴擦过火柴盒的声音。

那点半明半暗的星火,也就继续这么烧了下去。

雨夜漫长,天色也尤其的黑,也不像雷雨夜,至少还有闪电带来一丝光亮。

他们沉默着蹲坐在这个没有燃着薪火的灶台前,没有交流,却似有了一点儿而安慰和依靠。

应峤甚至忘了责骂她的“不听话”。

凌晨的时候,洪水漫进了门槛。

两人一起把接漏雨的盆盆罐罐都清空了,抄了水舀舀了一阵子水。

其他人也陆续醒来,一起拿家伙排水。

徒劳地忙碌了一阵子之后,大家一起淌着水坐到了椅子上。

然后,又爬到了桌子上。

幸运的是,水位在天亮之后停止了上涨。

几个人狼狈地蹲在床上、桌子上、灶台上,无言苦笑对视。

Black这时就发挥了训练有素的优势,淡定地躺在一只飘起的木盆里,表情悠闲似坐游船。

强风过境之后,降水仍旧在持续。

岛上的救援人员再一次开始行动,将低洼处的被困居民转移至更高处。

荆思瑶这一次没和应峤作对,和他一起游了出去,找到橡皮艇,回来接农居里的其他人。

许漫仗着水性好,也早早地下了水,游鱼一般跟在后面搬东西。

应峤回头看了她好几次,最后也还是没开口,算是默许了她的加入。

岛上受灾最严重的,要数低洼处的几户人家。

人员虽然转移出去了,房屋却全部坍塌了。

其次是靠近海塘的几户人家,其中一家养殖户整座房子都被淹得差不多了,全家都绑在房梁上才没被洪水冲走。

橡皮艇也压根进不了屋,全靠救援人员自窗口游进去,再从窗口送出来。

许漫个头小,水性也够好,在这种环境下尤其的有优势。

她几乎一整天都泡在水里,晚上吃饭时,手脚全部泡得发白,小腿处意外的一点儿虫蚁咬伤,竟然隐约有溃烂的趋势。

应峤拎小鸡一样拎着她去医护室处理了伤口,冷冷道:“还想要腿的话,接下来就别下水了。你现在还只是虫咬性皮炎,等到变成疟疾、霍乱就哭都来不及了。”

许漫真被震到了,但目光再落到他腿上,又觉得他兴许只是在吓唬人。

她这样拼命,其实是有原因的。

不仅仅只是想帮助人,也不仅仅是慈悲。

连应峤也差点丧命的那一刻,她确实胆怯了。

在污浊的洪水里扑腾的时候,自己仿佛也和失踪了的王庆栋同在,那些愧疚和自责,也似乎找到了发泄的缺口。

她知道这种想法要不得,却控制不住。

她甚至能笃定,有这个想法的,一定不止她一个人。

她仍旧没有勇气,开口问应峤那些关于“死人前科”的话题。

第十六章 风雨同舟路(四)

19号强台风正式于距离大屿岛大约10公里的海湾登陆,登陆时中心最强风力14级,强风暴雨肆虐之处,一片狼藉。

短短的十几小时里,摧枯拉朽,数百万人受灾,成千上万的房屋倒塌,直接经济损失更是达到了50多亿。

高强度的降雨还带来了泥石流、山体滑坡等二次灾害。

当年的台风委员会年度会议上,“银河”被正式除名,退出西北太平洋和南海热带气旋命名系统。

让人无奈的是,这么大的灾难性台风,仍旧因为带来了足够多的降水量,成功缓解了浦州等市的干旱和高温。

祸福相依,物极必反。

许漫等人是在台风过境后的第三天离岛登陆的,强降水仍未停歇,码头附近到处都是冒雨抢修的工人。

低洼处的洪水持续了一星期才彻底退去,城市内涝等二次灾害也仍旧需要解决。

为了预防传染病,各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自来水管道里的氯气大得简直有些刺鼻。

许漫回了学校之后,野蜂这些人自动自发地和她断了联系。

就连方勤都在电话里满是无奈地劝道:“学生妹,好好养腿,养好了多得是机会。他们现在干的也都是抢修恢复性的活,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啊。”

许漫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上课。

期间许爸许妈来探望过她,林持瀚也来过电话,言语间,都是对这次台风的惊惧。

林持瀚的公司也损失惨重,好几个骑手受伤,办公区域比较低洼的几个外卖分站也受灾了。

更惨的是宋繁缕的工作犬训练基地,环形的狗舍顶棚整个被掀了,好几只狗还受伤了。

颓得他一个礼拜没缓过神来,可心疼死方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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