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省道上,黄色的小跑车龟爬一般沿着辅导缓慢行驶。
车前,是一队统一着装的长跑队伍。
那些跑者还都戴着头灯,肩膀上挂着闪着红光的臂章。
遥遥望去,犹似一只大蛤(和谐)蟆追着一群萤火虫。
跑步的人韧性十足,跟随的车也耐心不减。
“追逐”整整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在道边停下。
徐安是抄近道上的山,自然也是由近道返回,压根没来指挥车这里。
队员们围着车停下来大口喘气,有几个还沿着车子绕圈走动拉伸肌肉——毕竟都是长期锻炼的人,自然明白怎么才能让自己身体更加舒服。
应峤搬了两箱矿泉水下来,没多久就被一抢而空。
宋繁缕靠着车门,有些羡慕地看着不远处那辆小黄车。
这个小少爷,爬山什么的很弱鸡,泡妞手段却非常厉害!
自己要是有一半他的勇气,小方妹早就在他怀里喊“哥哥你好帅”了!
应峤也在留意着那边的情况——按他的说法,人是他带来的,他得负责安全送回去。
***
许漫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有些焦急地试图和林持瀚解释清楚自己的态度。
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里虽然也有应峤的一份,她却还是不习惯这样的“阴谋”。
“今天特别谢谢你陪着我跑了那么久,”她斟酌着用词,“但是我真的觉得,我们俩不是特别合适。”
林持瀚靠坐在车头上,胳膊搭着大腿。
“您条件那么好,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我之前的行为如果让您误会了,我好好和您道个歉……”
林持瀚把胳膊从大腿上拿下来,抬起,又放下。
“那个……”他抿了下嘴唇,再抬起脸时,眼睛里的那点失落已经一扫而空,满满的都是笑意,“我也当你是好朋友,才一直跟着来的呀。”
许漫愣住,迟缓地“啊”了一声。
“你救了我,那就是我过命的朋友。”
看着他真诚的笑脸,许漫张大嘴巴,半天也没能挤出一句话来。
自作多情!
你自作多情啦!
她觉得脸蛋开始烧,连耳朵和脖子都火辣辣的。
对啊,人家从来都没正正经经告过白!
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拒绝一个没主动向自己表达过爱意的男人!
都21世纪了,一起吃个饭、聊个天,完完全全是友人范畴啊!
许漫恍惚而羞耻地转头走向指挥车,完全忽略了身后林持瀚笑容深处的那点苦涩。
但她那虚浮的脚步、通红的面颊、火燎过一般的脖子和耳朵……落进野蜂众人的眼睛里,则完完全全换了一个含义。
精诚所至,果然金石为开啊!
追女孩当真需要厚脸皮嘛!
这才多久啦,刚和宋副队告白过的小许妹妹就沦陷了!
应峤沉默着站在车尾的阴影处,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年轻妹子的世界他是真的不懂,才和自己告白没多久,立刻就爱上别人了。
但自己明明拒绝了,也不是她真正的家长,哪来的立场劝阻呢?
他摸了摸口袋里被揉得变形的烟盒,想抽烟,想静静。
第十一章 老来多忘事(一)
野蜂的绳索训练日复一日地继续,晚上和周六日是系统训练,每天早上则是开小灶的时间。
没办法参加晚间训练的欧阳畅想每天报道,许漫也一次不落。
有些时间比较有闲暇的队员,也经常来蹭课。
至于那个多情的林大少爷,来的是少了,每次停留的时间却更久了。
偶尔,还会作为朋友,邀请许漫一起出去聊聊天,散散步什么的。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想买礼物逗中风偏瘫的祖父开心,找不到人提意见啦;爱上攀岩想学点绳索技术啦……甚至,还有骑行车队不肯再要他,没人一起骑车所以想找她搭伴骑兰田山……
许漫因为上次的“自作多情”,没好意思完全推拒掉。
林持瀚便一副好朋友做派,早早的等在射击馆门口,待她早上训练结束,便异常嚣张地直按喇叭。
欧阳畅想听得眼睛都直了:“许小妹妹,你这个桃花有点旺哦!”
许漫赶紧澄清,“不是,我们是朋友……”她看了一眼应峤,补充道,“他就是找不到人一起挑礼物给他爷爷而已。”
“这都要见家长了?”欧阳畅想的关注点完全偏了,“那你大学没毕业就要领证了吧?!”
许漫还要再解释,应峤已经拿起毛巾,带着狗往浴室走去了。
她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方勤。
方勤冲着她用力做口型:肯定!吃醋了!
是吗?
吃醋吗?
吃醋这么平静吗?
吃醋看起来……这么漠不关心吗?
许漫有些颓然地看了眼门外的林持瀚,对方冲她露出个灿烂的友谊之笑。
她拎着背包走到方勤面前,把帽子什么的统统往台上上一放:“帮我保管一下哈。”
方勤从她脑门上的汗渍,打量到那件脏兮兮的T恤衫,又皱起鼻子嗅了嗅她身上的汗臭:“约会诶,你就这么穿着去?”
“我都说了不是约会,”许漫叹气,“连你都不明白呀?”
“对你来说不是,对他来说就是了呀!”方勤道,“再说了,打扮又不是冲着谈恋爱去的——把自己收拾得美丽动人,本来就是一种本能。”
“我没有这种本能,”许漫破罐子破摔的看她,“我宁愿陪你看会儿偶像剧。”
方勤露出绝望的表情,挥手示意她赶紧出门。
许漫撇撇嘴,随手在她桌上抽了两张纸巾,一边擦汗一边往外走。
近午的阳光猛烈异常,晒得她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林持瀚把车顶给降了下去,戴着墨镜靠在座椅上,看着十分地……犯傻。
许漫一坐上那个皮椅,就觉得一股热浪自下而上喷涌而来,差点烫得跳起来。
“今天好热呀,你怎么还把车顶给卸了?”她憋不住问。
“开起来就凉快了。”林持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不是要去逛街吗?
她眯着眼睛还想再问,林持瀚已经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子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直冲滨江大道。
许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系好安全带,觉得T恤上的汗渍都要被风吹干了。
林持瀚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扶手箱那捣鼓了几下,掏了副女式的遮阳镜出来,递给她。
“帽子就别戴了,戴这个。”
许漫接过来,架在鼻子上。
林持瀚的说法是对的,车速快起来之后,风就变大了。
待到开上滨江大道,江风刮起,头发丝都被拉得直直的。
好在林持瀚还惦记着给他爷爷买礼物,进入市区之后便改道进入内城线,车速也降了下来。
车速降了,吹到身上的风也小了,气温也开始上升。
林少爷体贴地升起顶篷,把冷气开了起来。
“原来这就叫兜凤呀。”许漫开玩笑道,“确实挺好玩的。”
林持瀚瞥了她一眼,笑道:“好玩吗?我怎么觉得你都没什么精神——敷衍我吧?”
“训练很累的呀。”她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那就别去了呗。”他说得干脆而直接,“你一个女孩,干嘛非得那么辛苦?”
“因为我这条命,就是他们给的呀。”自从林持瀚说了当她是朋友之后,两人的相处倒是自然多了。
林持瀚不可置否,半晌又问:“不是因为应峤?”
许漫一愣,有些结巴道:“因、因为他也没什么吧,本来就是他救的我。”
这个回答倒是大出林持瀚的意外,他长长的“噢”了一声,将车子驶入餐厅的地下车库。
“咦,”许漫蹙眉道,“咱们不是去买礼物?”
“买礼物也要先饱肚子,我饿了呀。”他流畅地将车驶入停车位,“难道你不饿?”
饿,当然是饿的。
许漫摸摸肚子,“那咱们得AA。”
“行,真朋友就得AA!”林持瀚说着熄灭下车。
他选的这家餐厅小资情调十足,价格倒真算不上特别贵。
两人一个穿得花枝招展,摆明了就是浪荡社会哥;另一个脏兮兮的短裤加T恤,模样虽然不出挑,脸却嫩得能掐出水,对比鲜明而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