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肯为我做一件事情,博克小姐,就像我说的,我可以直接将那本笔记本交给你。”
“或者,我可以直接用武力逼迫你交出。”玛德摊了摊手,“像你这么美丽的女性,一定不会希望自己的脸上永久地留下什么疤痕吧?”
“不,你不会那么做的。”
路易莎小姐的笑容在刹那间扩大了几分。
“你不会那么做的,因为我拍下了照片。”
“什么照片?”
“你赤|裸地躺在布伦海姆宫的主卧中的照片,真实得会让任何人都相信你与马尔堡公爵夫人之间有着不正当的情人关系。”
床罩无声无息地从玛德的手中掉落,每一个从路易莎小姐口中低沉吐出的字眼都像是一寸寸逐渐升高,能够在顷刻间将她淹没的海啸。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没什么能够威胁到你。而康斯薇露或许也不在乎与一位女性传出这样的绯闻——毕竟,这实际上并不触犯任何法律,对她不会有太大的损害。但是,倘若你的母亲知道了这一点,她会作何感想呢?”
最后一句话,路易莎小姐说得极轻极轻,却带着成千上万吨的力度击打在她的身上,等回过神时,玛德发觉自己已经坐在原先的扶手椅上了。
“她会意识到,自己的女儿终究是个,啊,该怎么说呢,萨佛的情人。而她就会知道,我也会确保她知道,当年她的情人洛里斯太太的确与自己的女儿有私情——难道这不就是当年洛里斯太太自杀,与你后来高调地而公然地传出与男性的绯闻的目的所在吗?好让那个比雨后的蝴蝶还要脆弱的女人得以在闭耳塞听真相的同时继续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想想看,如果她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宝贝M,我相信你一定想象过无数遍了——她再也不会爱你了,因为她不会容忍比自己年轻,比自己貌美的女儿竟然抢走了自己的所有物。”
“杰弗森·菲尔德的母亲不可能告诉你这些事情,这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我这些事情,可这又不是多难猜出的真相。”路易莎小姐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清脆的声音让玛德浑身汗毛倒竖,“我本来也不是那么确信自己的理论一定就是正确的,然而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看在老天的份上,这简直不能再简单了——就与母亲有关。那几乎是立刻就告诉我了你的母亲在你心中的地位。你无法忍受被女性触碰,不是吗,宝贝M?你知道,这是我非常疑惑的一点,与洛里斯一同长大的你,应该根本不具备任何对男性产生爱意的能力才对,然而你却与多名男性保持着**上的关系——直到我看到了你的母亲的照片,我才明白了,宝贝M——”
“shut up,you lying bit|ch!”
“那就亲吻我。”
玛德愣住了,震惊与惊恐在须臾间掌控了她的神经,以至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易莎一点点地凑上前来,却僵硬得什么也做不了。
“亲吻我。”
在那一刻,她才明白了前去与路易莎小姐谈判的艾略特勋爵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也明白了库尔松夫人为何要用直接向打手透露姓名这样拙劣的方法来打压路易莎小姐的态度。她的确是恶魔,而区区一个恩内斯特·菲茨赫伯的案件是绝对无法打倒她的。
“亲吻我,而我就会将衣服,照片,笔记本,所有你想要的一切都交到你的手上。”路易莎小姐几乎是贴着她的嘴唇呢喃着,“亲吻我,而你就能胜利地离开这栋屋子。”
她做不到。
“那么,你就得为我做一件小小的事情,来确保那些照片不会被交到不该看见的人手上。”
于是,恶魔向她下达了命令。
而她在狼狈地逃离格罗夫纳广场19号以后,只想到了艾略特勋爵。
在那一刻,她急需一个温暖的男性躯体,急需汗水,滚烫,亲吻,爱抚,有力的胸膛和结实的大腿,所有能让她想起与克里斯有关的事物来确认自己还活着,还保存有理智,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这一点——我可以保护你,玛德?”
在愣神间,她听到艾略特勋爵急切而诚恳地对自己说道。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玛德嗤笑了一声,“在你能说出下一句话以前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打倒在地毯上,让你的喉咙肿得几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是说力量上的保护,玛德。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一个女孩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那就是公爵夫人。然而,那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坚强,亦或是她有多么自信,而是因为她的过去没有任何阴影可言,由此才使得她能够一直如同太阳一般熠熠生辉,温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然而,大多数人,就如同你,我,还有马尔堡公爵,路易莎小姐一般,在成长过程中的某些时刻里,我们都不得不迈入黑暗之中,我们都悄悄在心中积蓄了痛苦的回忆,我们都偶尔会在噩梦中惊醒。这些经历的确让我们更加强大,但也同时使我们有了弱点,可被利用,可被伤害的弱点——同时也是需要保护的,弱点。
“我可以保护你,玛德,请相信我。”
他那双就如同伦敦的天空一样阴沉沉雾蒙蒙的灰色眼眸认真地注视着玛德,不知怎么地却让她想起了旧金山永远晴朗而湛蓝的天空。
“别告诉我你爱上了我,艾略特勋爵,别告诉我这样烂俗的情节会在我的人生中上演。”
“我没有爱上你,玛德,这恰恰是关于我们这类人中最棒的一点——我们不会爱上彼此,我们只会被那偶尔出现在生命中的阳光所吸引,然而那并不妨碍我们理解彼此的痛楚与不堪,玛德——”
“我需要你帮我拿回一些照片。”
“什么?”
“我没有答应她,艾略特勋爵。”玛德与那双眼睛对视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告诉她,我毕生的梦想就是挖掘出像她这样的人的秘密,好能看着她是如何在阳光下腐烂恶臭的。因此,艾略特勋爵,如果你想要保护我的话,那么,恐怕我就需要你从路易莎小姐的手上取回一些照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女同性恋者的委婉说法之一。萨佛是古希腊的女同性恋诗人。
第170章 ·Consuelo·
你认为我在这件事情上做错了吗?
冷不丁地, 康斯薇露听见伊莎贝拉闷闷地在心中冒出了这么一句。
此时,她们正倚靠在布伦海姆宫左翼的半圆形阳台上,得以俯览着底下美妙的喷泉花园的景色——这是此前在举办慈善晚宴时,为了迎接威尔士王子而特意重新翻修搭建的。尽管英国的天气不至于像在纽约那般,将所有的植物都冻得光秃秃的,唯有枝干凋零地拥抱着天空,那潮湿阴冷的气候会奇妙地为所有残余在冬天的绿色镀上了一层模糊朦胧的灰色, 别有一种空灵寂寥的美感,实在是一个适合吵架后让心情平静下来的地方。
我不认为这是能用对错来判断的事情。
康斯薇露才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 就被伊莎贝拉打断了。
因为——因为我知道我的想法是对的。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我记忆中的历史稍微有些出入,中国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被任何国家入侵,只是一个封闭的孤悬远东的神秘国家,但是在我的记忆中, 我的祖国此时已经被侵略,被殖民, 被迫租借自己的土地——与被迫屈服于英国人统治下的南非何其相像?正是因为我知道一片饱受屈辱的土地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最终彻底从殖民者手中获得独立与平等,我才没有办法站在阿尔伯特那一边, 康斯薇露,我知道你能理解这一点的,可是——
她把头低了下去,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 康斯薇露,这根本无关对错,这只与所站的立场有关。你知道在未来以一个美籍华人的身份生活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吗——就他妈是这种糟透了的感觉。在美国, 没什么比做一个美籍华人更加艰难的事情了,甚至就连美籍俄罗斯人的生存处境都比我们要更好。
我的朋友们会问我,倘若有一天美国与中国开战了,我会站在哪一边?在我的社交账户下会有人给我留言,要我赶紧从美国滚出去,不要占用纳税人的医疗资源与保险资源。如果我抗议学校或者是社会在某些方面有意无意展露出的对中国人的歧视,我不仅得不到来自同胞的支持,还会被其他美国人辱骂过于敏感。无论什么时候大家谈论起有关中国的话题,我就必须选择一边,要么支持美国,要么做一个会被隔离开来的中国人——我不能同时以两者的身份存在,就像我不能在同情那些被殖民者的遭遇的同时站在阿尔伯特的身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