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勋爵迷茫地与她对视着,那股恶意作呕的气味已经丝丝缕缕地从半掩着的公寓门内飘了出来,但他们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直到几秒钟后,艾略特勋爵才仿佛突然间跟上了她的思维,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一大段话,他的脸色霎时间便苍白了。
“除非他们前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要袭击你——”
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同时玛德就已经冲进了自己的公寓之中,由于她才进门便被袭击了,因此根本没有机会注意自己的公寓是否在打斗发生以前就已经被洗劫一空了,等到后来,她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了该如何迅速将浴缸里的男人处理掉,好让自己能及时赶上公爵夫人的演讲。她压根没想过那些打手前来的目的或许还有从她的家中找到一些雇佣者期望能够拿到手的情报。
她跑进书房,扑在那张精致的,特意从法国购买运回的书桌跟前,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拉开了锁早已被撬开了的抽屉,快速地翻找着里面剩下的纸张——
然而事实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所有她为了恩内斯特·菲茨赫伯的案件而做下的笔记都不见了,奇怪的是,除此以外的一切采访资料都在,包括一沓与补选报道有关的初稿,里面记录了许多她采访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内容,这会是库尔松夫人最想要得到的情报之一,但它仍然原封不动地待在那儿,似乎打手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些纸张的内容。
她丢下抽屉,起身跑进洗手间,被她五花大绑地丢在浴缸里的打手还在原来的地方,脸色青紫,看来已经被熏了个半死,玛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的回答会是她最后的希望,任何人拿到那些有关恩内斯特·菲茨赫伯的资料,甚至恩内斯特·菲茨赫伯本人,都要比她预想中的那个人拿到这一份资料要好,而她必须确认这一点。
她一只脚踩进浴缸,另一只脚卡在浴室瓷砖的缝隙中稳定着身体,两手抓着对方的衣领,轻轻松松便将一个200磅的大汉拎了起来,跟着她走进浴室的艾略特勋爵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当然,也有可能是被臭的。
“告诉我,是谁派你前来我的公寓的?这个人又希望在我的公寓里找到些什么?”她咬着牙恶狠狠地问道,“如果我发觉你说的不是实话,那么我就会让你把你自己身上覆盖的所有呕吐物,都一点点地给我全部舔进去,你听到了吗?”
那打手惊慌失措地点了点头,“是路易莎·菲茨赫伯,路易莎·菲茨赫伯小姐,”他忙不迭地回答道,“通常我们都不太可能知道雇佣者的名字,但是这一次她粗心地留下了卡片,上面有她的地址和名称,我们才知道她是谁……我真的没有撒谎,你要相信我,那张卡片就在我的上衣口袋里——”
“她要你们来做什么?”
“寻,寻找任何与菲茨赫伯这个姓氏有关的东西,以及,以及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玛德哼了一声,突然松开了手,那打手重重地摔回了浴缸之中,后脑勺磕在大理石边缘上,连哼也没有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我不明白,”她从浴缸中跨出来,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一边点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如果路易莎小姐知道我们正在追查她的堂兄,而她想要将我们收集到的资料偷走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找来三个打手?为什么要故意留下自己的名片?为什么要她的手下给我一个教训?这根本——这根本就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如果这次行动不是她的本意呢?”艾略特勋爵哼了一声,因为他捏着鼻子,那听上去更像是没能打出的喷嚏,瓮声瓮气地开口了,玛德一时之间还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她反问道。
“我是说,如果要求她来给你一个教训的是库尔松夫人呢?这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要一起合作,必然就得做点确保对方会老老实实地与自己待在同一条船上的行为。因此,这一次的袭击与其说是要给你一个教训,不如说是要让路易莎小姐留下一个把柄在你这里,否则她不会采用这么明显的,低级的方式袭击你。”
“而路易莎小姐则——怎么着,她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能够借机留下一张名片邀请我去她家吃晚餐的机会吗?”
玛德讥讽地反问道。
“我本来要说,她恐怕觉得这是一个能够借机将与她堂兄案件相关证据带走的机会,但现在看来,你或许是对的。”
艾略特勋爵走上前,伸手从不省人事的打手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即便在如今的环境下,似乎也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气的卡片,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向她展示了那明显是刻意在背面留下的,淡淡的粉色唇印。
“我猜,这简直能算得上是全世界最为浪漫的邀请了,难道不是吗?”
第166章 ·Isabella·
“我不认为博克小姐能够及时赶回来了, ”温斯顿急匆匆地走进了圣马丁教堂的石厅,一边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说道, “原本该在车站迎接她的男仆刚刚告诉我,她根本就没有登上3点的那一趟马车。我让他回去车站继续等着, 但恐怕我们要在没有她的情况下开场了。我知道由她来报道今天的演讲对你而言很重要, 但如果对她也同样重要的话,她就会在那一趟火车上。”
伊莎贝拉愕然地从自己面前的演讲稿上抬起头向他看去,“玛德没在那趟火车上?”她讶异地反问道,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是不可能错过我的演讲的,也许你该给每日邮报打个电话问问——”
“我不想再重复我自己说过的话了, 她没有在那趟火车上, 事实就是如此。女人, 总是有靠不住的地方。”温斯顿不耐烦地摆了摆头, 对她的建议视若罔闻,“总而言之, 被你称为‘媒体见面’的部分将要在十分钟以后开始, 整个牛津地区稍微有点影响力的报刊都派来了记者,甚至还包括一些伦敦的刊物, 都等在外面——倘若在今天过后, 他们将伍德斯托克选区的补选称之为今年最受瞩目的一场选举, 恐怕也不为过。”
说完,温斯顿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他溜走的速度,估计是害怕听到我说什么讥讽的话。伊莎贝拉盯着那迅速远去的背影, 在心里对康斯薇露说道。毕竟,当我一开始提出让其他的报纸媒体介入这场演讲的时候,以他反对的那激烈的态度,你会以为我想带来不是采访,是能够将整个英伦三岛淹没的海啸。
往好处想想,至少马尔堡公爵还能说服他接受这个意见。康斯薇露叹了一口气。我当时可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够让他改变主意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以后,伊莎贝拉已经逐渐开始习惯他这一部分急躁,自大,傲慢,好胜心强的性格,她发现自己不能因为温斯顿在后世所取得的成就与名声,就在此刻对他的意见过于依赖——自从他同意成为补选的代理人以后,在一夜之间,他就从一个潇洒有趣的贵族公子哥,变成了一个有着无法无天的控制欲的怪物,而他眼中的伊莎贝拉似乎也从一个有着独立自信人格的公爵夫人,退化成了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婴儿。
大到演讲稿的一字一句,小到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这个角色会戴什么样的帽子,温斯顿都要一手掌控,并对伊莎贝拉试图提出的每一条意见嗤之以鼻。尽管他的确教会了伊莎贝拉许多有用的技巧,但也快要将她与康斯薇□□疯了。这两个女孩已经一致决定,等下一次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参加补选时,她们就是雇佣全世界最倔的一头驴来当代理人,也绝不选择温斯顿·丘吉尔了。
“我会派人去打听一下博克小姐究竟出了什么事,别担心,伊莎贝拉。”等侧堂的木门在温斯顿的身后关上,站在她身边的阿尔伯特才开口了。尽管伊莎贝拉从离开布伦海姆宫时就已经打扮成了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模样,但为了保险起见,阿尔伯特仍然没有让任何仆从进入这里,免得让他们有近距离与伊莎贝拉相处的机会,而看出什么破绽。由安娜所扮演的公爵夫人早就在侧堂外就座了,她在帽子边缘缀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如此便更加万无一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