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川公主对她的话不置一词,只扭头看着她,眸色略有些凌厉:“你刚才是不是在想穆嵘?”
真定公主豁然抬头,诧然看着她:“三姐……”
宜川公主拧紧了眉梢,沉声道:“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想着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真定公主姣好的面容失了几分血色,唇畔微颤,却辩驳不出一个字。
宜川公主行至她面前,目光顿时柔和了几分,伸手抚了抚她的眼角,抹去那一滴即将落下的泪珠,有些有些不忍,却还是语重心长的道:“婉凝,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痴恋都能有结果的,何况,你与他,从来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你再深的情意,也不过是在感动你自己,他全然不知,也不会在乎,如今你已别无选择,再有不到十日你就要远嫁东越,以后你会是东越皇后,你要记住,在此之前将这个人忘了,哪怕忘不了,也给我压到心底,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心里有过这个人,否则,你在东越,会寸步难行,为了你自己余生能够过得好,再不舍得,你也要放下。”
真定公主轻咬着唇畔,点头低语:“我……我知道了。”
“这幅样子,到了东越也不要再露出来,你要记住,身为皇后,是不允许软弱和悲伤的,到了那里,你要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要表露出任何的弱点,也不要相信东越的任何人,哪怕是你的丈夫,也绝对不能依赖和信任。”
真定公主点了点头:“这些三姐说过,我都记着。”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到了东越后,好好做你的皇后,不要理会与你无关的事情,也不要理会秦国的人和事,东越皇帝宇文煊并非不好相与之人,他待人极为温和,在他面前,你只要谨记本分,做你该做的事情,他便不会为难你,但是,若你想要更多,那就什么都不求,做作为一个妻子该做的,记住,有时候,不争不抢,才是最好的处世之道。”
真定公主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宜川公主,似乎对她的话不是很明白。
宜川公主也不解释,只道:“你现在或许不太明白,不过慢慢琢磨,你就明白了。”
真定公主半知半解,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了。
宜川公主最近教了她很多为人处世之道,还有在后宫的生存之道,都是说一半留一半让她自己去琢磨,她花了很多心思,也琢磨出了不少以前不懂的事情,对很多事情,也有了不同的见解。
这些,应该足够她在即将生存的后宫,争得一席之地了。
六月十二这一日,真定公主出嫁,皇帝为她办了很隆重的送嫁仪式,并且称病两个多月的他,还亲自领着满朝文武送嫁。
队伍经过城门口离开的时候,反应正和楚胤一道站在城楼上看着。
她如今不宜吹风晒日,所以,戴着帷帽,整个人都这档在一团白色之中,瞧不出脸色和神态。
透着白色的轻纱,看着仪仗队一点点从城门内往城门外去,那贵气逼人的红色车驾在队伍中一点点远去,而下面的队伍仍无止境似的从城门内出来,那奇珍异宝堆成的嫁妆一车又一车的被送出,傅悦忽然笑了一下:“这样一场盛世婚嫁,是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啊可如此情形之下,如此身份加身,也不知对她来说是福是祸……”
楚胤微眯着眼,淡淡的道:“福祸相依,究竟是福是祸,不过是看她自己的造化。”
傅悦眉梢一挑,索性不看了,忽然扭头看着一旁的楚胤,轻声问道:“听说皇帝本来打算让你送嫁来着?”
楚胤颔首:“嗯,不过还未跟我提,就被否一众大臣否决了。”
所以此事鲜有人知晓,他也是因为那里面有他的人,才略有耳闻。
可……
楚胤不由看着傅悦,挑了挑眉:“你如何知晓?”
她最近在府里疗毒静养,所知道的,大多是他让人告诉她的。
傅悦坦言:“蒙筝说的。”
至于蒙筝为何知道,也不难猜了。
祁国的耳目,本就遍布秦国,暨城尤甚,比说他,怕是连她都不甚清楚其中具体情况,只有蒙筝知晓了。
他笑了笑,看了一眼城楼下未尽的队伍,和已经远去的车驾,没了继续看的兴致,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该回去了。”
傅悦轻笑道:“也好,不然一会儿小师父又该骂舅舅了。”
姬亭不太赞同她出府,所以她今日出来,是问了燕无筹的允肯的,若是晚些回去,姬亭准会把燕无筹从头到脚奚落一遍。
最近,他老人家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心情好了看燕无筹不顺眼,心情不好看燕无筹也不顺眼……
实在是让人头疼。
第296章 忧心故国,即将南下(一更)
六月份雨挺多,上旬还好,隔几日一场,倒也不算繁密,可中下旬却几乎日日都在下雨。
是从真定公主出嫁后没两日就开始连日下雨,暨城下着,他们呢途经的其他地方也多多少少会有雨,送亲仪仗队这一路上,倒也是有得颠簸受罪了,反正不少人默默的为这一支送亲队伍感到同情。
眼下这一场,已经是昨夜到现在都没停的了。
傅悦站在窗台下,看着外面的绵绵雨天,怅然出神。
一个月下来,她做了两次泡浴疗毒,又配合各种吃药,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且面色白皙,透着几分病容之态,如今在这阴雨天的映衬下,更显娇弱单薄。
忽然,肩头一沉,身子也随之一暖,傅悦恍然回神,回头就看到安姑姑手忙脚乱的给她披上披风,然后走到跟前系好,一副担忧紧张的样子道:“外面下着雨呢,公主没事可别站在窗台下啊,姬亭长老可再三叮嘱您不能吹风的,否则染了风寒可就糟了。”
说着,还一脸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傅悦。
傅悦浅浅一笑:“姑姑说笑了,外面虽然下雨,可空气闷热,半点风都没有呢。”
安姑姑顿时无语了。
傅悦继续看着外面的雨季,神色恍惚。
安姑姑瞧着她眉头紧锁一脸凝重不安的模样,顿时福至心灵:“公主可是在担心祁国?”
傅悦点了点头:“嗯。”
祁国地处南方,这几个月正是雨多时节,这两个月尤甚,已经许多地方引发洪灾,据说死了不少人……
这件事原本她不知道的,是前两日去书房找楚胤,偶然听闻一两句,逼问之下才得知。
因此,这两日她总是心神不宁。
安姑姑拧紧了眉头,轻声宽慰道:“公主不必担心,祁国内年都有大小洪灾,并不算什么大事,陛下和太子殿下会处理好的。”
安姑姑这话不假,祁国每年都有雨季洪灾,只是大小罢了,小的便是房屋倒塌伤亡不计,重则引发疫情尸横遍野,饶是祁国再如何强盛,也避免不了天灾,自有预防,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因为早有预防准备,灾情的伤亡和影响小了许多,起码已经很多年没有严重到引发疫情的地步了,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告诉她,而今年,她什么都知道了,乍然听闻此事,自然是免不了担心忧惧,毕竟这一场雨季洪灾之下,死伤的都是祁国的百姓。
傅悦轻轻一叹道:“我晓得父皇和太子哥哥定会处理好,可还是有些担心。”
她现下终于明白了娘亲当年的心情,每年的这些时候,总是吃不下睡不好,小时候觉得奇怪,可现在,都理解了。
安姑姑劝道:“公主可不要太过忧心,姬亭长老可说了的,您要戒骄戒躁,才能静养身子,这些事情有陛下他们处理,哪里就需要您养着病还分心去操心这些?王爷若是知道您再为这些事发愁,又该心疼了。”
傅悦神思微动,恍然一笑道:“也是,他要是知道,又该恼我了,算了,不想这些了,我有些困倦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奴婢扶您过去。”
“嗯。”
下雨天睡觉,是极好的一种享受,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傅悦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不晓得过了多久,她辗转醒来的时候,楚胤就坐在榻边陪着她,手里拿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着。
见她醒来,便放下书看向她,柔柔一笑:“醒了?”
傅悦一边揉着鬓角太阳穴一边抱着狐毛毯子坐起身,带着几分困倦惺忪的语调问:“嗯……我睡了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