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琳是吗?我都不知道你时候有了这样一位出色的小提琴家朋友了, 或许你愿意为我讲述一番?”
作曲家决定追根究底。
“菲利克斯,恕我直言,如此轻率地直呼一位女士的名字并不符合礼仪准则。”
钢琴家依旧不动声色。
“是我失礼了, 那请有礼貌的肖邦先生告知可怜的我,应该如何称呼这位女士?”
少见地,作曲家开始了不依不饶。
“……”
钢琴家刚想报上小提琴家的姓却又咽下了即将出口的发音。如果让好友称呼她的东方姓氏, 似乎感觉更亲昵。他细细地思索了一番,想好了回答。
“‘夏洛琳’, 你可以这样称呼她。”
听到这番话, 门德尔松成功地被肖邦噎住。
“夏洛琳”?
你确定给我的这个词不是她的名字?还是说你只是想保有你对某位小姐的特殊称呼来着?
“好的, 我亲爱的弗里德,似乎你和这位夏洛琳小姐关系匪浅?”
“再次恕我直言,这样私下妄议一位小姐的社交似乎也不符合礼仪标准?”
门德尔松看着肖邦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浅笑的模样。从来不知好友还有如此令人怄火的本事的他,成功地体验了一把哑口无言的感觉。他立即用十分公式化的语气与肖邦继续过招:
“尊敬的肖邦先生,我——门德尔松在此愉快地通知您,我看上了这位夏洛琳小姐非凡的琴技,想要雇佣她进我的交响乐团,恳请您为我引荐一番?”
今天的好友让肖邦觉得他有些过分的活泼,这和平日里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他也快速地回敬他:
“我亲爱的菲利克斯,请问是谁改变了你,这和我记忆中的门德尔松先生差别太大了?”
怔愣的门德尔松眼前浮现了一位少女的影子,她用指挥棒敲击着乐谱总谱,扭过头来叫着自己的昵称。
瞬间有些红霞飞上了他的面颊。
“哦,朋友,看来你有事瞒着我。”肖邦意味深长。
“哦,朋友,说的你好像没有事瞒着我一样。”门德尔松恼羞成怒。
肖邦挑挑眉,不再撩拨自己的好友。
愉悦的他看着转身进入后台的夏洛琳的背影,轻快地说:“我会把她介绍给你认识的。”
……
另一边。
柏辽兹已经对兴奋到不能自已的恩斯特无话可说了。他的这位好友,永远只对小提琴的事那么疯狂、那么在意。
“埃克托尔,快看她的跳弓,这么稳健干净的声音,她的右手技巧已经炉火纯青了!”
激动的青年小提琴演奏家只手拽住作曲家好友的胳膊,碰到精彩的演奏点就开始拉扯摇晃柏辽兹,他自己的双眼却一直紧盯着场下,没有放过少女的任何一个动作。
“海因里希,你可以放开我吗?”
柏辽兹已经开始无心听这美妙的琴声了,他有些无奈地望着天花板,祈求好友能放过自己。
“上帝,帕格尼尼先生竟然在用双倍速拉琴!我没有做梦,我竟能再一次看见神技!”
偶像的出场让恩斯无法控制自己言行。他的声线变得高昂,拽着柏辽兹的手晃动得更剧烈了。
“海因里希……”
柏辽兹无奈地呼唤着自己的好友。他开始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遭这趟罪。
他就不该接受这家伙包厢票的诱惑。和李斯特一样坐下面多好,不仅不用遭受摧残,还能近距离观赏精彩。
“她、她竟然也可以用这种速度演奏!你快看她的指法,她的切换简直精彩。不可思议,这小小的身躯竟可以爆发出这么浓烈的热情!”
恩斯特拽紧了好友的衣袖,在那高档的布料上留下深深的褶皱。他的左手没有闲着,在琴颈上敲击着,除了没有滑动,这条旋律里,他的指法与速度竟和场中的演奏家一致。
“海因里希!”
柏辽兹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是真心疼他这件衣服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件体面的外套了。
好友是个不缺钱的主,但他柏辽兹可是每天都在温饱线上挣扎啊!恩斯特抓的不是衣服,而是金灿灿的法郎来着。
“结束了?这就结束了?”
返场演奏的尾音休止,小提琴停止歌唱,让恩斯特意犹未尽。他有些不满地放开了好友,架起提琴,在弦上宣泄了一通纷杂的情绪。
他的琴弓没有触及琴弦,这只是一段无声的演奏。
他后悔了,他应该勇敢一些的,他应该像那位小姐一样站出去,和她一起拉帕格尼尼。
等等——“是她”——好友认识这位小姐。
恩斯特的双眼瞬间亮如流星。
长舒一口气的柏辽兹拍了拍衣袖,心疼地抚摸着那些褶皱。还好,应该还能补救,终于不用再花心思写文章了。
作曲家的心神未定,又被突然上前的小提琴家惊了一番。
“埃克托尔,快,告诉我那位小姐的名字,在哪可以见到她!”
“哈?”
看着似乎散发着闪亮光辉的好友,柏辽兹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幻听了吗,眼里只有小提琴的人会跟他打听女士的信息?
“这个月所有的音乐会和你想看的所有戏剧的门票!我要知道这位小姐所有的信息,我要去见她,我要和她交流小提琴!”
柏辽兹有些紧张地咽了口水。
弗朗茨,我的好友啊,请问我可以屈服于这魔鬼的诱惑吗?
陷入挣扎的柏辽兹有些干巴巴地说道:“海因里希,容我提醒你,帕格尼尼去了后台,这是你抓住他的最好时机了。”
“帕格尼尼!”
瞬间被吸引注意力的恩斯特立马抱起提琴就往包厢外冲,在门边他突然停住,对着正在舒气的柏辽兹很认真地说道:“门票,她!”
原本已经放弃的柏辽兹即刻一个激灵抖遍全身,他僵硬着答道:“我会在纸上为你整理好一切。”
“爱你,埃克托尔!”
说完青年小提琴家就立刻消失了踪影。
空荡的包厢剩下柏辽兹一人。他端起桌上冷掉的红茶抿了一口,在心中幽幽忏悔着。
哦,我亲爱的弗朗茨,原谅我吧,世上谁能拒绝音乐的诱惑呢?
……
夏洛琳坐在这间宽敞的大休息室里喝着茶水的时候,她还是晕晕乎乎的。
她只记得她和帕格尼尼一起向观众行了礼,就被他带到这里。然后她被要求坐下,并享受着帕格尼尼给她沏茶。
等等,我这杯茶是帕格尼尼给我倒的?
思及此处就被茶水呛到的夏洛琳立即放下杯子,捂住嘴小声地顺着气。
“拉琴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紧张哦,‘c小姐’。”
帕格尼尼悠闲地喝着茶,抬起头看了眼夏洛琳,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杯子上。
“放心吧,帕格尼尼不会吃了你。”
“唉?您、您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惊愕的夏洛琳回忆她好像并没有向帕格尼尼介绍过自己。
“你忘了吗,结束后有人认出了你,说‘这是上次出席肖邦音乐会的c小姐’。请问帕格尼尼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放下茶杯,开始慢慢靠近她。
“夏洛琳,您可以叫我的名字……”
她有些愣愣地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大师。
帕格尼尼在她身前俯下身子,轻拾起夏洛琳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白皙幼嫩的手和他的遒劲沧桑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指纤长,指骨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指甲被精心修理过,整只手似乎时刻准备着进行高水准的演奏。
虽不算得天独厚,却也是天生的小提琴手。
而现在,本该稳健的左手,静静地在帕格尼尼的掌心颤抖着。
“你一直没注意到你的手有些不对劲吗,夏洛琳?”
“唉?”
听到这话的夏洛琳才将注意力分给了自己颤抖的左手。惊讶的她刚想抽出来,就被帕格尼尼捉住了。
“别动,我检查一下。”
大师开始细细排除着每一根手指的不妥之处,并顺势帮她做着疏导和按摩。
“还好,没有伤到。看来你的手指可以承受这样的技巧,只不过似乎太久没有这样高强度的爆发过了。有些使用过度,这几天你要好好休息了,不要在让它受累了。”
帕格尼尼分析着现状,并十分严肃地嘱咐着夏洛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