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728)

作者:江南梅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但她真的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了,眼看便到年底,她是从这个社会的最底层爬出来的,知道过年对于穷苦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个难关。没有活干没有收入,若是有外债,债主这时候必会上门逼债,所以民间才有“年关”一说。再不采取行动,只怕这个年一过,农民起义军的数量就得再翻一番。

站在窗口,长安仰头看了看铅云密布的天空,暗思:到行动的时候了。

十二月中旬,青州古玉郡内卫司分属的徒兵校尉忽以勾结贼兵的罪名一连查抄了当地的数户人家,不管男女老幼一律关入囚车押送回京。

其中有个吴姓人家有个儿子叫吴玉坤,在古玉郡衙门里任门下督贼曹一职,闻讯率领手下兵卫赶至内卫司古玉属欲为家人讨个说法。双方在交涉中发生激烈冲突,内卫司徒兵校尉以吴玉坤意欲劫囚的理由将其家人当场斩杀,吴玉坤悲愤之下率人与内卫司徒兵大打出手,并杀死包括内卫司徒兵校尉在内的内卫司从属共计一十三人,遂反。

吴玉坤其人交友广泛为人仗义,在当地颇有声望,于是很快便叫他拉起一支以郡兵为主的起义队伍来,用了半个月时间便完全占领了整个古玉郡,与襄州的单杭之和岳州的张丰年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与此同时,张丰年因为缺衣少食正在攻打岳州河浦郡下的兴安县。他这支队伍完全是由当地受灾民众组织起来的,人数虽多,但战力不高,攻打一个县城都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兴安县粮仓里的粮食却最多只能让他们维持到一月末。

张丰年坐在兴安县的大堂上,正在听手下汇报此役士兵的伤亡情况与新加入的士兵人数,县衙外头的鼓突然“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堂上之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县衙第一天被人攻破还有人来告状?

“去瞧瞧怎么回事?”张丰年吩咐立在他右手边的一名年轻人。

年轻人出去,很快便带回来一名五短身材,八字眉三角眼,塌鼻子歪斜嘴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一到堂中便跳着脚口沫横飞地破口大骂:“张丰年,你他娘的说话是放屁吗?什么‘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我一个平头百姓你们也抢,还好意思说什么等贵贱均贫富?我呸!我看你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还差不多!”

“大胆!”张丰年的手下听不过去,上来呵斥那男子。

那男子当着众人歪眉斜眼地吐了口浓痰,鄙夷之意溢于言表,道:“怎么?造反还没成功皇帝还没当上呢?这架子倒先摆上了?我就大胆了,怎么着吧?杀我?来杀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他娘的父母都让你们给杀了,还在乎自己这条命吗?”

“你……”

年轻人正要发作,张丰年抬手制止了他,对那男子道:“这位兄台先别动气,有话好说。兄台的意思是,我的人抢了你的东西。”

“几大袋子的盐,我不信你不知道,装什么装?”那男子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张丰年看向年轻人,面色不虞:“邹三儿,怎么回事?”

邹三儿一脸懵,看看那男子又看看张丰年道:“盐我倒是看到了,但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张丰年道:“速去将经手此事的人找来!”

很快便有几名年轻人被带到了堂中,这苦主就在身边,他们自然对自己抢夺食盐的事供认不讳,但是他们自称抢这男子是有理由的。原本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男子家里藏着这么多盐,是当地百姓告诉他们这男子平素里贩卖私盐为富不仁坏事做尽,他们这才去抢他的。

那男子一听,又跳着脚破口大骂,大意无非是一群穷鬼嫉妒他头脑灵活会挣银子,便借此机会趁火打劫什么的。

他原本长得就丑坏,又做出这等泼妇骂街的情态来,那形象委实是让人看不过眼。

“这位兄台,我早已明令禁止手下抢掠百姓,他们这几个人知法犯法,我自会惩戒他们。但这盐,我们也确实需要,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这盐我们买了,你开个价。”张丰年忍了半晌,开口打断那男子道。

那男子一听他要买盐,抹一把唇角骂人时喷出来的白沫,立刻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道:“可以啊,五百文一斗,银货两讫,概不赊欠。”

邹三儿一听就跳了起来,道:“外头的官盐才卖六百文一斗,你一个卖私盐的,若被官差抓住便是个死罪,我们老大肯花银子买你的盐已是给了你脸面,你居然还敢漫天要价!”

“你有多久没买过盐了?官盐在两个月前就涨到六百八十文一斗了。”他不屑地瞥了眼邹三儿,眼珠子奸猾地转了转,对张丰年道:“四百五十文一斗,不能再少了,那五十文就当是我支持你们起义。”

张丰年当即拍板:“可以。不过,我希望能和兄台做个长期的买卖,我方才听兄台说在福州有关系能弄到盐?”

男子一脸嫌他孤陋寡闻的模样道:“凡是贩私盐的,谁跟福州没点关系啊?没关系去哪儿弄盐去?”

“那如果后面我们每个月定期向兄台你买盐,你能稳定供给吗?”张丰年问。

男子不假思索:“不能,我跟你们就是一锤子买卖。虽说我贩私盐也是死罪,但只要打点好衙门的人就没事。跟你们来往,抓住了我死不说,还得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你花多少钱能买得起这么多条命?”

第554章 等你团圆

“那兄台是打算就此不再做这私盐生意,还是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这里,投向仍在朝廷治下的郡县?”张丰年好脾性地问。

私盐贩子闻言,左边眼袋神经质地搐动了几下,道:“现在兵荒马乱的,这私盐生意也不好做,反正我有几年都吃不完的家财,这生意不做也罢。”

张丰年道:“好。邹三儿,带他下去,派人将他们一家看管起来,不许他们踏出兴安县一步。”

“哎哎,张丰年,你这是什么意思?”邹三儿上来要推那私盐贩子走,私盐贩子不依地嚷了起来。

“商人靠投机敛财,本就不属正道。你既不能为我所用,那我自然也不能让你为朝廷所用,你安安分分还自罢了,若敢生投效朝廷之心,休怪我翻脸无情。”张丰年道。

邹三儿搡着那私盐贩子往外走,私盐贩子边走边叫道:“不准出县就不准出县,你先把买盐的钱给付了!我告诉你,你别想仗势欺人,你若敢赖我的盐钱,我就到处宣扬你张丰年不过是个披着为民请命的皮,实则道貌岸然的盗匪……”

他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县衙门外。

张丰年一名手下气愤道:“这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便杀了也无妨。”

张丰年道:“不可,他不是官,我们杀他师出无名,反而会给朝廷攻击诋毁我们的把柄。你速速安排下去,将从他家里得来的盐过一下秤,按四百五十文一斗的价钱与他把账结了。”

“是。”手下忍气去了。

第二天便是除夕。

盛京已经接连下了五天的大雪,大有要从今年下到明年的架势。

长安知道今晚宫里有宫宴,正好她府里也有几个没有家人团聚的,遂一早就让人将慕容泓赏她的火锅抬去了安府,叫上李展纪行龙薛白笙与鹿韭一起吃个年夜饭。

李展回来,又带了几条关于流放孩子的消息给她,不出所料,无一幸免。周家的孩子这次也有消息了,据说就在前不久渡河的时候,船出了事故,一船人除了会水的船工之外,全部葬身鱼腹。

周家是她与谢雍一起去抄的,那几个孩子她见过,最大的不过十岁出头,最小的还在蹒跚学步。一大早便能在爷爷的教导下大声读书,想必都是很乖的孩子。

死了也好,没人疼的孩子活着是什么滋味,还有人会比她更了解吗?

打发了李展,长安在房里看着烛火发呆。

纵然如此安慰自己,到底还是避免不了心中黯然。

很快火锅便准备好了,人也到齐了,李展纪行龙和薛白笙还算自在,毕竟与长安是老相识了,只鹿韭拘束得很。她自认出身低贱,从事的也是贱业,十几岁的时候虽也曾陪过大官饮宴,不过是在旁边给人斟酒夹菜供人取乐罢了。这除夕夜吃的,可是团圆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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