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重新回到过去熬日子的感觉很不好受。他那个工作室,大海中的一叶小舟,飘飘荡荡,何处是家乡呢?
他很矛盾,也很焦虑。现在没有人为他遮风挡雨,而这一切都要自己来面对。
机场贵宾休息室,钟奕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高露。
高露来没有废话,只简单说了两点。
一:你想要男主,我们可以争一争,但希望不大,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二:退而求其次,男配接不接受?
高露尊重他的意见,让他来做选择。当然也可以放弃,但她不建议,接受配角不是不可。
钟奕说:“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高露道:“当然,在这之前我们还要争一争。”
还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抢走饭碗,即便没有希望,她也要有态度。
高露走了,钟奕和余念登机。余念买的头等舱,为了避免粉丝跟机,两人直接走的vip。坐下后,钟奕就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长期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不堪重负,下飞机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一大群人。
趁着有空,他抓紧时间休息。
余念在里面帮他盖好小毯子,枕好靠垫,轻手轻脚地动作。一抬头,看到个高大的男人进来,走到了过道对面。
“曹导?”
曹文从上到下撇了余念一眼,目光又移向旁边的钟奕,咧嘴一笑。
余念有些呐呐的,钟奕有一点声音就会惊醒,他懵懂地转头,看到微笑的曹文。
曹文正经地坐在座位上,中间隔着一个过道。两人大半年没见,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曹文意外打扮得很正式,穿了件大衣,里面是精致剪裁的西装,还打理了头发,整齐的头发都往后梳。他坐下,整个机舱的气氛都不同了。好像被他的气质扫到了一般,存在感源源不断地扩散开来。钟奕挪了挪位置,继续阖目休息。
曹文叫空姐要小毯子,又要香槟。他自己翻着一本杂志,沙沙的响。香槟上插着柠檬,冒着气,好像都在欢呼跳舞一般。钟奕猛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曹文道:“去香港啊?”
钟奕不语。
曹文也没话了,继续翻他的杂志。
杂志上是香港风景的介绍,香港岛、维多利亚港,还有太平山顶。他和钟奕去过一次香港,但只是匆匆参加典礼,没去过山顶。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目光所及之处,撇到钟奕手上的戒指。
又是那枚戒指,又是红宝石,还戴了那么久。
那股酸味就从心底里泛上来了,脸色也变得不好。
他神情严肃:“薛回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钟奕皱眉说道。
“我怎么了?”
“你能尊重一下别人吗?背后说人坏话。”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
“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说啊,为什么?”
钟奕生气了,薛回对人那么好,他竟然还这么诋毁他。他什么时候能看看自己的问题。
曹文支吾了一会,说不出什么,最后冷笑:“他要是好人,能从我手里抢人?”
钟奕彻底不理他了,他闭上眼,扭过头,装作休息。
曹文还在那说,钟奕起身,叫余念:“我们换个位置。”
余念愣愣地和他换了,钟奕坐到里面,靠着座椅盖上毯子就睡了。
曹文对着余念一笑,施施然地打开杂志,戴上了一副复古圆框眼镜。
那副眼镜是翻盖的,上面一层是太阳镜,下面一层无框镜架。他戴上这副眼镜,就像长了四只眼睛,滑稽得很。余念忍不住笑,他从眼镜下方低低地瞄了她一眼,余念立马坐正不笑了。
苦苦地熬了几个小时,飞机落地。
钟奕和余念去拿行李出关,等着的时候,曹文已经提着行李箱出来,啪地一下掰下墨镜,吹了个口哨就擦过他们往前去了。
外面大好阳光,潇洒的背影不可一世。
钟奕腹诽:幼稚!
第五十七章
钟奕在香港的最后一天,上午录制结束已经很晚。中午没吃饭,钟奕就回到酒店睡了。录制过程有些尴尬,大家欲言又止,又不好问。钟奕能感受到他们的关心、猜测甚至是看笑话的心思,工作人员帮他戴麦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他们这样不自然,钟奕更累了。
而鬼君的角色还没有定,在这三天里,剧方扛着压力又宣了女主,95后小花,江诗雨。但仍没有盖过双男主之间的骂战。
谢起霖和钟奕的粉丝越吵越凶,把彼此的黑历史都扒了出来。吃瓜群众看得过瘾,什么谢起霖约炮粉丝,和白富美粉丝联谊。钟奕被包养了八年,最后被曹文甩掉,小三插足等狗血戏码。那些不愿意回想的往事又一次血淋淋地堆到他面前,舆论的力量把他淹没。在睡梦中似乎都有人在说他,还是没什么用啊,跟了曹文八年还不是说甩就甩,这不又带着新人出场了。钟奕的粉丝一向以脱离曹文工作室为荣,自己偶像独立门户,开拓事业,多么励志又明智的选择。而他们一直自以为傲的伟绩,却被谢起霖粉丝颠倒黑白,倒打一耙。钟奕要是有好资源的话用得着和我哥哥抢角色吗?还不是曹文不要他了,才滚到电视圈来混……灰头土脸,好不可笑。
钟奕梦里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冥冥之中似乎也有个声音,扪心自问,他有别的选择吗?其实就是曹文不爱他、不要他了罢。梦中太过悲伤痛苦,眼泪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猛地,听到有咚咚的敲门声,瞬间惊醒。
他呆坐在床上,回想梦中那可怕的认知,背后一身冷汗。敲门声越来越紧,伴随着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钟奕,你在吗?”
他以为是曹文,惊慌失措,跑到门口又停下。余念不知在哪忙着,连忙过来开门。
然后钟奕便在几十层高楼的阳光下,看到了奔波赶来的薛回。
薛回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进来:“你没事吧?”
眼前的男人早上还在日本工作,下午就到了香港。看着他的目光专注而深情,眉宇间的关心是那么真切。钟奕一下就心软了,他踮起脚抱住男人的肩。
薛回搂住他的腰,玫瑰花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四溢。薛回怕伤着他,交给了余念。余念乐滋滋地抱着花插瓶去了。
“做噩梦了?”
钟奕身上一身的汗。
“嗯。”
“别怕,我在这里。”
薛回为他拭去了眼泪,抱了他很久。钟奕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下来:“您怎么来了?”
“担心你,过来看看。”
两人一起到沙发上坐下。
钟奕道:“我没事。”
余念抱着插好瓶的玫瑰花放他们面前,悄悄退出了房间。
钟奕愣愣地看着满眼火红的颜色,薛回道:“喜欢吗?”
钟奕点点头。
薛回握住了他的手:“先不要想工作的事情,一切交给我。”
钟奕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身边温暖的人。想的竟然是为什么不是他呢?此刻在身边的,为什么不是那个人。
往事不可追。
更何况,曹文根本就不会做这种事。
“晚上有想玩的地方吗?”
“我对这里还不太熟。”尽管已经来过两次,但也只是工作范畴罢了。要说想去哪,他一时也很茫然。
薛回笑道:“我还欠你一顿大餐。没事,跟我来。”
他要钟奕换好衣服,带着他从导演组一起定的酒店溜走。他来的时候竟然也没被发现,两人神神秘秘地上了一辆车。薛回也没说去哪,钟奕也没问。仿佛不管去哪,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不去想工作,不去想其他,专心玩就很好了。
“心情好了吗?”
钟奕望着窗外香港的夜色,点头:“嗯。”
他们在兰桂坊喝了一点酒,舞台上有一只独立乐队在唱歌。微醺的夜色,连外面街道的空气都是毛毛的。昏黄的灯光下,各色人等,各种语言,夹杂在人群里也不担心被人认出来。巴士、电车、出租往来罗织,薛回甚至上台唱了首老歌。他唱歌很好听,磁性的声音,温柔的旋律,目光深情地望着他。钟奕陶醉在这歌声中,感觉心都静了下来。有人在爱着他。
唱到第二首的时候,已经有人认出他们来了。薛回逃跑的手法也是一绝,临危不乱,拽着他从后面的门走掉。香港的街道密密麻麻,转眼就没了人影。两人一起跑到街头,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