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就世家贵女而言,进宫当嫔妃这选择——其实是正常操作,她们顾忌这个那个,然而,人家唐小姑娘从小接受的就是如此教育,未必真不愿意。
且,就算排斥。排斥到什么程度?愿不愿因此远走?这都是个未知数。
“那……先寻个机会问问看?”胡雪一脸迟疑。
“嗯,这事我来做。”姚青椒点点头,沉吟半刻,复又道:“还是给霍师爷送个信吧,把燕京情况跟主公汇报汇报,要选秀了,楚敏开始活跃起来,许是豫州那边要有什么动作,送个信儿,让主公有个心理准备。”
“送信是一定的。”胡雪应声,随而诧异,“不过,你说楚敏活跃……他怎么了?”
“要举行什么诗会,逼人站队呢。”姚青椒就把楚曲裳说那话重复一遍,最后道:“还要邀我……看来是有点想法!”她啧啧两声。
“嘶?想法?什么想法?收卖你?”胡雪蹙眉,琢磨两琢磨,突然伸手拍打了姚青椒两下,忍不住笑问,“说来,青椒啊,若他真想收卖你,你有没有那个心劲儿反一把主公,投靠到豫州那派?”
这话要是问旁人——不拘孟央还是乔氏,哪怕最早跟姚千枝的霍锦城呢,那都是诛心之言,偏偏姚青椒皆生所愿是做个纨绔……
“我是‘姚’家姑娘,主公是我亲姐姐,我投靠豫州做什么?楚家能给我个甚?哪怕同样爵位,我有姚家长公主不做,偏偏当楚家的?我傻不傻?”姚青椒推了胡雪一把,翻了个白眼儿,“再说了,反水多麻烦,靠了豫州派,他们不得玩命使唤我,装模做样,提心吊胆的多累啊,哪有如今轻松?”
一边享受富贵荣华,一边就把事干了!
“我看,终归结底你就是嫌累吧。”胡雪刮着脸笑她。
姚青椒丝毫不以为耻,“你知道还问。”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辅开宣纸,研墨提笔,仔细把京城事宜写了个清楚,一封姚千枝敬观,一封霍锦城亲启,都封上火漆,好生放进秘匣里,在扣了锁,这一系列做罢,胡雪才抬头问姚青椒,“楚敏那诗会,你到底参不参加?”
“本来不想去,嫌麻烦。不过仔细琢磨琢磨,还是应该看看的。”姚青椒头都没抬,嘴里随意,“燕京里这些朝臣们,姐姐虽然不大看得上,日后不用他们,但是,终归心里得有准儿,看看他们脚根歪到哪边。”
“那行,这事你看着办吧。”胡雪点头认同。
两人商量完毕,拿着秘匣出书房,胡雪往湖边给姜母请了个安,随后,便准备将秘匣送走,谁知,刚刚出了北伯候府的大门,小桃花就找了上来,说是有事寻她,姚青椒见此就把她放走了,拿着秘匣,自个儿往城北走了。
——
姚家军在燕京有三个‘基地’,其一自然是北伯候府,其二则是万圣长公主府附近的三进宅子,那是胡雪和小桃花等人居住的地方,其三就是城北贫民区一处小小院落,那里,是安全部的秘密据点。
姚青椒来的就是此处。
当然,出府之前,她还把那身华丽到极点的衣裳脱了,换了身普通青衫,白底长裙,从角门偷摸出来,坐着马车一路往城北贫民区来了。
当然,那马车同样很低调儿。
来到据点,把信交给安全部的人,仔细叮嘱得八百里加急,得了肯定答复后,才放心的转身离开,预备回府休息。
这一天闹轰轰的,可把她累坏了。
俊马扬蹄,‘踏踏踏’的走,初春暖风过耳,吹的姚青椒昏昏欲睡,她掀起车帘儿,趴着窗框往外看。
她不是大家闺秀,没得什么‘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的规矩。
扬着脸儿趴窗户,她满脸的似睡非睡。
困啊!
歪着脑袋,头一磕一磕的点着,春风耳边轻扶,姚青椒眼瞧就要睡着了,突然,她听见有人柔声唤她,“姚姑娘怎么在这儿?”
“嗯?”姚青椒一怔,挺直身体揉眼睛,转头望过去……“嘶?楚世子?”她低唤,精神瞬间一震。
入目的情景,她窗户边,楚敏坐着高头大马,正含笑望她,亦步亦趋的跟着马车,缓缓而行呢。
“打扰姑娘,真是好生巧。”他轻声说。
姚青椒就蹙起眉,心慢慢提起来,语气到添了两分笑意,“确实凑巧的很,到没想到竟遇了世子爷,您唤住小女,是有什么事吗?”
“无甚大事。”楚敏放松马绳,令俊马缓步跟着马车,透过窗户看姚青椒,眉眼说不尽的温柔,口中轻声,“就是遇见了姑娘,过来打块招呼罢了。”
“真真不敢当,怎敢劳动世子。”姚青椒连连摆手。
“姑娘太客气。”楚敏笑的更暖了,“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既是有缘,我到想请姑娘饮杯香茶,不知肯否赏脸?”
当街邀请闺阁未嫁女喝茶,这做法说真的挺不尊重的,楚敏这么做,明显是没把姚青椒当成真正贵女淑媛看待,且……
仔细上下打量,就见窗外那端坐俊马上的身影——斯文白皙的脸满是温和,高挺鼻梁,眉目清秀,高挑挺拔的身材,绣着雅致竹叶边儿的白衣文士衫,阳光映在楚敏身上,渡着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真是优雅又潇洒。
眸子里俱是温暖笑意,他看着姚青椒,仿佛眼里只有她一般。
身份高贵,相貌不凡,堂堂亲王世子做出这副模样,当街拦住她,这是想要……姚青椒暗下撇了撇嘴,“既是世子爷相邀,小女哪敢拒绝啊!”
人家没把她当好人家的闺女看,她到不是不生气,不过,喝茶杯罢了,谁怕谁啊?她一个丫鬟能得王府世子做陪……
呵呵,到底谁占谁便宜?
要知道,楚敏这相貌,在燕京都是头一份儿的,而她,唉,最近吃的有点多啦!
捏了捏两圈小肥肉的肚子,她笑眯眯的望过,伸出手,“世子爷,请。”
“姚姑娘,请!”楚敏嘴角抽搐着,打马往前走。
面上春风佛柳,客客气气,心中暗自鄙视不止。
到底根脚不正,丫鬟出身的玩意儿,竟连一丝矜持都不讲,当街就能被个外男约走。
果然不知廉耻。
暗里唾弃,他垂了垂眼帘,遮住眼底轻蔑之色。
马车中,透着窗户,姚青椒勾了勾嘴角,无声嗤笑。
——
楚敏——豫亲王膝下唯一的嫡子,出生既被请封,做了亲王世子。
生长在豫州,他是从小四书五经灌出来的,本人还颇有天份,算是文武双全之辈,十一岁进京做质,先帝还在的时候,他真是颇受过些苦楚,过了几年谁都能欺负的日子。
不过,随着时光流逝,他慢慢长大,豫亲王的势力越来越强盛,他在燕京开始如鱼得水,尽显从容。
甚至,哪怕远离豫州,质居燕京,他在豫亲王一脉的地位都丝毫没动摇,几个庶出弟弟被他压的天日不见,头都不敢往出冒,他握住燕京渠道人脉,稳坐钓鱼台。
尤其是近几年,大晋风雨摇飘,群雄四起,豫亲王随时准备推翻小皇帝,入主正宫登基龙庭,他这质在燕京的世子,就越来越重要了。
十六年的时光,他早就把根扎进这片土地里,拔都拔不出来了。
二十七岁,一个男人最巅峰的年纪,旁人都是儿女双全,而楚敏,膝下空空如野。
他到不是没娶过妻,其实,早在十五岁的时候,韩载道借着小皇帝的口,给他指过一门亲,是韩家旁枝的姑娘,夫妻俩好了两年,那姑娘背地里泄露豫州事宜给韩家,结果被楚敏察觉,喂了两个月加料的参汤,那姑娘流产,血崩而死。
守了一年妻孝,豫亲王那边给他送来个继妻,豫州大族孟家的姑娘,打小信奉女四书,端是贤良淑德,把楚敏当天神那么敬畏伺候,在没如此周全的,两人夫妻四载,养下个女儿,不过,就在他俩女儿周岁的时候,孟氏继妻病亡了。
原因嘛,就是楚敏突然发现他这继妻跟豫亲王侧妃,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闺阁里跟他庶弟仿佛还有点不清不楚的,他远居燕京,调查不便,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处理’了,到免了麻烦,端是简单方便。
反正他俩膝下就一个小闺女,并非继承人,除了并不妨碍。
连死两妻,楚敏多多少少有了点儿克妻的名声,他还故意表现的深情不舍,对前头两妻念念不忘,朝廷需要应对的敌人太多,就没人想起给他续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