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家长请不要帮孩子写作业(20)

沈妤听见这话,眼神立刻一紧,低头思考半刻,神情严肃地问:“那先生姓金?”

张爱玲有些惊讶,连忙点头答是:“沈小姐你认识?”

沈妤面露嫌恶,开口十分小心:“不,但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一个恋/童癖,他前几个月已经上小茗家里探过口风,张老师,那个男人心理有问题,小茗不可以跟他走。”

张爱玲平生沉浸文艺世界,沈妤的话对于她而言,简直有如天方夜谈。

她站在原地,连头发丝都透露起无措的情绪:“那怎么办?民政局那边已经说了,李小茗的收养来源不详,涉嫌人口买卖,要撤销…你看,就是那个男人,他就是金先生。”

沈妤顺着张爱玲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表情并没有一点畏惧。

她走过去,拦住男人的去路,语气十分坚定:“我劝你放弃收养小茗的心思。”

金有励看着眼前的女人微微皱起眉头,低笑了一声,他问:“你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有些关系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这位小姐,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男人开始将手插进兜里。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李叔和小茗的生母都是夕山人,他收养小茗的时候,小茗的亲生母亲是写过委托信的,包括她在夕山的房子也是当时一起过到了李叔手里,这些都有合法的证据,只要回李叔老家一趟,都可以很轻易拿到,根本不是什么来源不明的收养。”

金有励听见沈妤的话,眉头忍不住一点点加深。

他鼓动的肥肉横在脸上,错成一条一条的纹路,看起来触目惊心,抓住沈妤的胳膊,冷声说到:“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陆行州原本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此时迈步上前,伸手拉住男人的手肘,声音低沉得有些吓人:“我也劝你不要把主意动到不该动的人身上。”

陆行州平日里戴一副眼镜,气质冷清,加上五官长相过于俊秀,看上去并不十分凌厉。

但从本性上而言,他是陆与风的儿子,所以他的血液里,天生就该有些狼的野性。

男人站在原地,像是也在打量。

沈妤心里有了主意,决定此刻不再逗留,开口留下一句“我有些事先走”,转身便快步离开。

她拿出手机,在路上拨通了姚之平的电话,挂上之后听见陆行州的声音,也不知他站在那里等了多久。

陆行州放下车窗,对着外面的沈妤挥手:“上来。”

沈妤微微张大眼睛,小心地回答:“我现在准备去夕山,那里有李叔收养小茗的原始资料,还有村长的证明信。”

陆行州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极为精简地加了一句:“一起。”

沈妤坐上车,神情有些不解:“你过去做什么,你又不喜欢孩子。”

陆行州被她一句话说得直皱眉头,回答得也就不那么详尽:“她是赵源的女儿。赵源坐过牢,收养手续不好办,让李复和赵素敏收养她,在现阶段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沈妤耸了耸鼻子,忍不住有些啧啧称奇:“看不出来,你平时冷冰冰的,对兄弟还挺好。不过我也有些好奇,以你陆家的背景,为什么不索性帮你朋友做个收养证明。”

陆行州并不在意这是戏谑或表扬,他对别人的话向来也不在意,他只是看着前路,语调平静:“陆家是陆家,我是我,法律可以解决的事情就无需动用私人的关系。权利社会,越是无能的人反而才会越喜欢侵占别人的权益。”

沈妤听见陆行州的话,一时竟生出一股难得的认同感。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某一些方面,陆行州与自己的观念,实在是严丝合缝地统一着。

姚之平是李复曾经介绍给沈妤的人,他年轻时在北城待过,父亲是夕山的老村长。

去年他带着特产来北城,一见到沈妤便发出了邀请:“你要是来夕山,就给我一个电话,我一定准备上好的腊肉在村口等你。”

可等陆行州和沈妤从悠山县城的车站里出来,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儿。

老头儿是姚之平喊来的,脸被毁了,看不清长相。

他是外地人,前些年才搬到夕山来,旁人喊他老刀疤子,用夕山当地的话叫来,其实有些像是骂人的话。

可老刀疤并不在意,他还挺爱听。

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精通歪门邪道,就算没能遗臭万年,到老了取这么个名字,既风光又敞亮,也算是赞美。

不过老刀疤不如年轻时生龙活虎,已经不能再与人唇枪舌战了,他的肺里长了挺大一个泡儿,治不好,说得多了就扯着心眼儿里疼。

于是只能一路敲着烟杆咳嗽着,带动颚下那块寸长的刀疤,胜过千言万语。

进山的路有些长,远没有许多书中写的那般惬意。

沈妤不但没能如想象中那样看遍山野春色、纵情高歌,还不得不在一路剧烈的颠簸里,小心捂住自己的左半边屁股,抓着拖拉机里的半根铁把手,偏头往外使劲杵着,以此来躲开这一路迎面扑来的旱烟与拖拉机浓雾。

老刀疤回头看见沈妤的模样,略为局促地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收起烟杆放进车头的铁盒里,开口大如响雷:去后头你对象那儿坐着,别扯坏了我刚换的把手,金贵着哩。

沈妤耸着肩往后挪了挪屁股,偏头看见陆行州闭眼沉默的样子,没有回话。

这车是老刀疤的命根子,沈妤看得出来,按照老人家的话来说,宝贝疙瘩换成毛爷爷头,得比自个儿的命还多上几张。

但到底也是多年的老物件了,一路不停的起火、抖一抖、熄火、又抖一抖,时不时的卡住一口气就像是马上要仙去。

但老刀疤看着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的日子多长啊,正好趁了停下来的空档下地歇息一会儿,靠在车边抽一袋烟,或是采一把路边的野草放进兜里,“哼”的一声显得骄傲无比,他说:“你们看这日头多好呐,今天是老天爷赏了脸,让你们两口子看见这些最漂亮的东西。”

沈妤偏头望着路边的一片菜田,没有听清老刀疤的话。

陆行州却在此时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在那一刻,莫名觉得老刀疤的骄傲有些孤独,所以他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您说的对。

车子上了国道,路便变得平坦起来。

沈妤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没一会儿就找着老刀疤说起了话,时间在他们两的声音里倒是也不那么难过了。

车到村口的时候日头已经微微暗下来,老刀疤就地把两人放下来,转手交给了一个正要进村的姑娘,临走时被陆行州硬塞了一包烟。

老刀疤实在是好这一口的,一路上时不时瞄一眼陆行州口袋里的洋烟,奈着老脸与肺病没法儿开口,最后被陆行州硬生生塞在手里,还是一脸不乐意地接了过去,五官往上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嘴里骂骂咧咧:“都说了老子这病吃不得烟,你这臭小子就是想着老子早点死,我呸,老子抽根烟快活得赛他百把个神仙,还死他娘个屁。”

陆行州觉得这老头实在有趣,所以也不着急离开,靠在一旁的树干上,看着他微胖的身子慢慢消失在夕山的云雾里,这才回头往沈妤和姑娘身边走去。

小姑娘白净细腻,虽是一张普通的脸,却胜在年轻,像过去陆行州看过的许多清秀姑娘。

她看着陆行州的眼睛很明亮,喜欢的神情呼之欲出,不加掩饰,单纯的让人内心发慌。

陆行州没有办法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面露冷色。

他只能迈步上前,伸手去摘沈妤头上掉落的叶子,然后将她落在耳边的发丝撩起,一一放在脑后。

花儿开的挺好,一片一片出来,一朵一朵又藏进去。

姚之平的家并不远,进了村,往前跨过几片菜田入眼便到了。

他虽然没有按照约定来村口接沈妤,却的确为沈妤准备了自家炕好的腊肉,在门口望见沈妤,垫脚用力摇动起手里的东西,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

他身边的两条老黄狗也随着他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知是在欢迎沈妤,还是把沈妤当成了他手里的那两块肉。

姚之平右脚有些残疾,在看见陆行州的那一刻,忍不住小跑上前,双眼发亮,大声喊到:“陆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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