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内心,只感觉又抱上了一根金光闪闪的粗大腿。即使大师只是出于善心泛泛而谈,但对她已经算是指点了。她马上很谄媚地感谢,表示一定会去买书看,看完后会写心得体会,到时候请大师一定不吝赐教。为了装可怜,她又说了自己的学习和工作经历,用的哪些课本,专业上有何种欠缺等等,摆足了好学生的姿态。
抱完大腿,苏小鼎看了一下时间,居然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抓了抓头发,以往这个时候方骏都该来缠他了,今儿居然变性了?略微有点不习惯。她盯着手机看了会儿,要不要主动去个电话问一问?可方骏那人本来就很自信了,自己再去个电话,怕不让他更得意?转念又一想,这两天他表现不错,自己也刚说了要对他好点,要不就打过去?
苏小鼎犹豫了小一刻钟,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打过来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就说这家伙怎么可能让她清静一晚上。
她故意等着响了七八声,这才慢吞吞接起来。
“喂——”她笑道,“今天的宵夜是什么花样?”
对面似乎闷了一下,没声音。
苏小鼎拍了拍手机话筒,诧异道,“怎么了?”
方骏声音有点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她体贴道,“你是不是有事过来不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不是。”他有些艰难道,“我今晚有点事,回家可能会很晚。你别等我,宵夜也没了,早点睡。”
“谁要等你了?我本来已经准备睡了。”苏小鼎睁眼瞎话,不想表现得很在乎他,或者离了他便不能正常生活的样子。不过,她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忙那么晚?工作?”
方骏含糊了一声,差不多吧。
苏小鼎挂了电话,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其实今天的一切,都有点不对。
苏小蘸发莫名其妙的短信,方骏和江浩好像闹得不太开心,秦海跑向垣面前去讨好。
都这个点儿了,方骏忙工作?
他是不是当她傻?
不过她也不准备管太多,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她,别太把男人的事情当自己的事,还是先管好自己。
苏小鼎放宽心,上楼准备洗漱睡觉。然而手机又响起来,这次居然是楚朝阳的电话。
自上次主动发短信给他后,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他现在忙着拯救苏家菜,忙着弥补牌子被卖的亏空,大概也忙着离婚吧。
她觉得没必要接着电话,便丢一边去了。
然电话没接,便来了短信。
“机主紧急联系人设置的是你,他目前车祸,人在某某医院急救。如看见短信,请速回复,或者直接到医院联系前台——”
苏小鼎有些莫名其妙,这怕不是骗子?他手机被偷了?
可骗子不会让人去医院,也不会让人去前台啊。
她立刻回了一个,“是真是假?”
对方几乎是立刻拍了个照片来,楚朝阳人事不省躺在担架上,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甚至还能看见边缘上有血滴落。对方又说已经在医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有警察跟着来,稍后会问话等等。
居然真的车祸了?
为什么会有警察来?苏小鼎疑惑地问。而且,为什么问我?
人为肇事,他被撞的。为什么联系你?他昏迷之前说的是你的名字,说你是他最亲的人,所以最先联系你。
苏小鼎有点晕乎,身体却先于大脑开始行动。
等到上了车,点燃发动机后,她清醒了。硬生生抽了自己一巴掌,这是在干嘛?
楚朝阳现在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要死了,也应该通知苏小蘸而不是她。
可是,他们现在正在闹离婚,楚朝阳在平城也没有亲故。
呸,人夫妻闹离婚的时候,你去不是坏事吗?再说了,他虽然没有亲戚在平城,但做生意那么多年,狐朋狗友总是有几个的。
苏小鼎想明白后,整个人彻底冷静下来。
她两手把着方向盘,微微发抖,差点又干蠢事了。半晌,她咯咯地笑起来,满眼都是泪。
最亲的人?
世上再没有比这四个字讽刺的词了,新华字典应该为它重新释义。
停了一刻钟,她抹干净眼泪,重新发动车。
不管他是死是活,去看一眼总是没错的。
苏小鼎刻意很慢地开车,但医院便在市区,再加上晚上车流量小,还是很快就抵达了。她将车停在路边车位,下车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医院高楼上巨大的红色十字照亮了几乎半边天,正下方一层楼的门框上也挂了急诊二字。不时有救护车从附路上转进去,片刻便抬下来一个病院。
生老病死,人生不能避免,总会来这儿走一遭。
她深吸一口气,拎着包进去,找前台说了楚朝阳的名字和联络的医生。很快,被指向了急诊病房。
急诊服务台见她来,确认了她的身份,立刻掏出一大堆的东西让你她处理。
入院通知,缴费单,手术确认,家属告知等等。
苏小鼎按下这些东西,不解道,“我不是他的家人。”
护士看她一眼,低头找了一张纸条出来。上面潦草地写了一行字,可见写字人的无力和模糊。
“所有事交给苏小鼎处理。”
落款楚朝阳。
护士问,“你是苏小鼎?”
苏小鼎点头,“我是。”
“那就是没问题了。”
“可是,他有老婆的。”苏小鼎有点急了。
护士笑了一下,“120送他来的时候还跟了个警察,说他是被他老婆撞的。他那时候甚至还算清楚,能说话,勉强写了这个纸条。”
苏小鼎彻底呆住了。苏小蘸撞的?这是什么神经病的世界?连看别人杀鸡杀鱼都会矫情大叫的苏小蘸,居然敢撞人了?她怕不是疯了吧?
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护士理解道,“这事确实麻烦。你要不管的话,我们也没办法。病人还等着入院和手术,你要有困难,能不能找个他的至亲?”
苏小鼎摇头,楚朝阳已经没至亲了。
她想了想,道,“我只好联系他公司的人——”
“这个我管不了。”护士听见自己关心的事情有了答案,松口气道,“其它杂事你们自己协商处理。”
“人呢?楚朝阳人呢?”苏小鼎问,“我能见见他,问问什么情况吗?”
护士指了一个病房。
苏小鼎整个人懵懂得不行,可这事却万万不能如了楚朝阳的意。她想了想,找到苏小蘸舅舅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医院处理。他既算是楚朝阳的半个亲人,也算是他的下属,应该由他出面才对。幸好这人就在城中,人命关天,也顾不了私下的恩怨,飞车而来。
她将厚厚的单子交给他,老舅爷便问了几句。她只好转述医生的话,病人只是失血,没有生命危险。也是运气好,肋骨断了,但是没扎肺里等等。
老舅爷有点责怪,怎么还专门让他来?
苏小鼎嘲讽,用力道,“我是谁?你是谁?他又是谁?”
大约是她语义中的恨太深,老舅爷无法,只好独自去了。
一通忙乱下来,等差不多妥当后已经是半夜十点。
也就这功夫,才去病房看了一眼。
楚朝阳面色乌青,左边小腿裤脚被剪了,露出有点扭曲变形的骨肉来;他胸口同样被剪开,几条交错的伤口。医生只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显然等着有人愿意来接手再进行后一步。
苏小鼎站在床边大袋,眼前萎靡的人,是往日那个能把老天爷都算计进去的楚朝阳。
她眨了眨眼睛,想说点什么,才发现喉咙干哑得不行。
大约因为手续办理好,医生立刻带了护士来,请她离开,得把人推手术室急救做手术了。
苏小鼎贴墙让开,眼睁睁看着推车被送进手术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她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基于人道主义,可转身看见方骏的时候,整个再无法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