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道,“苏小姐不要见外,和我们一起吃就是了。”
楚朝阳也道,“小鼎,你许多年没吃过我做的了,尝尝有没有退步。”
江浩便取笑道,“刚让你亲自动手,你说你是主厨不必。现在怎么就主动请缨了?”
王娜看看楚朝阳,再看看别开脸有些异样的苏小鼎,有点恍然。她皱了皱眉,突然站起来,抓着苏小鼎就往外走。
“苏小鼎,你和楚朝阳是不是有奸情。”她张牙舞爪地威胁,“要对不起我方骏哥,我让你好看。”
苏小鼎扯开她的手,“你可能不知道楚朝阳的一些旧闻。他身上那半个苏字,我和这个苏字,是仇人。一辈子,不,三辈子都不可能坐一张桌子吃饭的。”
第二十六章
路天平唉声叹气,“本来可以吃大餐,结果坐冷板凳。苏小鼎,你真是太没见识了。仇人,放在心里恨就行了,明面上还是要笑嘻嘻。”
吴悠不解其中奥妙,左右看。
苏小鼎闷头吃盒饭,吃得差不多了才道,“有些事一点让步都不能有,因为有些人最擅长得寸进尺。要想我对讨厌的人和颜悦色,那得易置而处。”
“人苏家菜现在招牌多响亮,都开外省去了。那么多家连锁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上市了——”
她略有点嫌弃,不过这也符合楚朝阳的本性。
他天资好,学什么都上手快。学厨是他的生存策略,真正人生起步的开端却是坑了苏建忠的招牌。他要用这点儿资本,走上通天的大道。
他曾对她说过,“小鼎,师傅还是太保守了些,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做生意。”
“我爸没心思做生意,他只想做好吃的菜。”苏小鼎最了解苏建忠不过了。
“身在宝山而不知其贵。”他摇头,“如果是我的话——”
他没说下去。
那时候她还天真,嬉笑着说,“是你的话要怎么办?你怎么脸皮那么厚,就是你的了呢?人家可还没和你有关系。”
他就笑,拍拍她的头说,“小鼎,你不喜欢我吗?”
怎么可能并不喜欢呢?楚朝阳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做的饭菜最好吃,他随便说什么她都能笑开了花,即使简单的散步,也想和他走一辈子。他说过要让她过上好日,风风光光,比别的女人都好。
可她和那块苏家的招牌,通通都只是工具而已。
那年苏建忠拿到了投资,饭桌上谈起将来发展会如何好。他专心管厨房,经营交给楚朝阳,必定会一炮而红。等到酒店起来,苏小鼎大学毕业,小两口结婚,他的任务就完了。楚朝阳那段时间精神极好,显然苏建忠终于迈出去那步,他也有机会可施展才能。万万没想到,母亲的病扰乱了一切。
苏建忠什么都不管,丢下一起陪母亲全国各地求医用药。
楚朝阳建议了好几次,“师傅,咱们挣钱,努力挣钱。用好药,请好医生,找最好的护工,没必要你亲自去。新店需要你坐镇,只有挣更多的钱,师母才有更多的机会。”
苏建忠哪儿能听得进去?连苏小鼎都觉得有些刺耳,反复地说,“朝阳哥,这种时候我妈最需要家人的陪伴,你不觉得这样太冷血了吗?”
楚朝阳的失望很明显,彻底沉默下去。
当时苏小鼎心情乱糟糟的,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等一切都成定局的时候,晚了。
小叔苏建民说,“朝阳是个好孩子,你们不要耽误拖累了他。”
不拖累?所以就可以把苏家菜的招牌占了?
那苏小蘸呢?也不过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傻瓜而已。
苏小鼎吃完简单的午饭,继续工作。
中间沈文丽来电话关照,苏小鼎表示感谢。
下午的时候,楚朝阳来了七八条短信,想约苏小鼎聊聊。她被弄得烦躁了,干脆将人拖黑名单里去,整个世界清净了。
等到全部测量完成,手稿堆了十来张,得回去全部电子化。
吴悠累得有点傻样了,苏小鼎给她叫了个网约车,送她直接回家。
“明天开始,咱们得加班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她拍拍她肩膀。
小姑娘使劲儿点头,很激动道,“苏姐,要是咱们把这项目接下来,肯定发财啦。”
“发财?”她笑了,“发财靠的可不是一单两单的大生意。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路天平收拾东西,对苏小鼎道,“老板,请吃个夜宵呗。”
吃,小意思,能吃了多少钱?
两人等吴悠离开后,上车,开着越野车准备闪人。
不料刚出厂门口,一辆宝马将道儿给劫了。
路天平探头出去就要骂,结果楚朝阳从车里出来。他看也不看路天平,只冲苏小鼎道,“小鼎,咱们聊聊。”
苏小鼎咬牙,这不要脸的男人。
路天平来劲来,开了车门就要跳下去准备干仗。楚朝阳根本不在乎他,转到苏小鼎的方向,用力敲了敲车窗。
苏小鼎开了一点车窗,“说吧。”
楚朝阳看看路天平,“你确定要在这儿?”
她略有些嘲讽,“这儿要不是好地方,何必在这里堵人?反正也不是我丢脸,有啥赶紧说。再耽搁,人家就要闲话有妇之夫勾引小姨子了。”
路天平张嘴就笑,摸出手机对着楚朝阳的脸拍视频,“对呀。楚先生现在是名人哎,我记得上个月的潮流杂志给拍了个硬广告,说你是咱们平城少有的风流名士。我去,名士哎!头回听说有做饭的名士。”
路天平那个嘴啊,真是能气得死人。
苏小鼎眼睁睁见着楚朝阳的脸色变了,可见涵养再好的人也不太容人戳软肋。他哪哪儿都好,只是起底出生的时候,学厨总比别人读书学艺术什么的矮了几分。他现在想补这个课,却无法洗清先天的短板。
苏小鼎想了想,两人自从五年前彻底撕破脸后,几乎比陌生人还不如。
他楚朝阳有钱,有娇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想到这一条,她怔住了一下。是啊,楚朝阳样样如意,为什么会找她?
以他的本性,如果无利可图,根本不会浪费时间。
她对路天平道,“你去旁边等我一会儿,我和他说几句话。”
路天平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来,“不要啊。他就是个花言巧语的狐狸精,三两下就把你迷惑了,怎么办?”
苏小鼎不理他,推门下车。
楚朝阳脸色缓了缓,引着她往车上走。苏小鼎并不上车,道,“你把车靠边,别挡路。咱们站在外面聊就行。”
车靠边,苏小鼎借着夕阳,站到一颗香樟树下。新区规划就是好,哪儿都有宽敞的绿荫,让人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她扯下一片嫩叶子含在口中,却无端端想起方骏的花园和工作室来。那个人看着对人客气,其实挺霸道的。
“小鼎。”楚朝阳站到后面了。
她转身,拿下树叶,“说吧。”
“我希望你过得好。”这是他的开场白,好言好语配上那张好脸,情真意切。
“我过得挺好。”她道,“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我觉得没必要了。”
楚朝阳道,“你从小就爱逞强,一逞强就勉强自己。最近是不是没怎么吃饭?瘦了很多——”
苏小鼎有些沉默地看着他,他和苏小蘸结婚后,她琢磨过他好长一段时间。楚朝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既可以对她真心,也可以对自己绝情,无论哪种态度都转换得自然得体。仿佛现在,明明坑了他们父女,结果还能摆出一副大善人的担忧样子。
“我可以帮你。”他说。
她还是没说话,看着他雪白的衬衫和笔挺的外套,应该是苏小蘸为他精心准备的。
苏小蘸是她堂姐,小叔的女儿,却比她大两岁。她们算是玩得非常好的姐妹,但性格完全不同。苏小鼎外向活泼,苏小蘸斯文灵秀。楚朝阳比苏小蘸大五岁,也就是说,他现在三十五了。他去苏家的时候,才十六岁而已,几乎吃住在一起,三人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