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经过一些交谈着什么的亚洲人——新加坡人,中国人,日本人,谁知道呢。他们的语言在亚茨拉菲尔听来像神秘的占卜,但他却被蒙在鼓中。
克鲁利突如其来地失忆。
他对克鲁利的信息素失去了反应。
克鲁利对他,现在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和厌恶。
上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亚茨拉菲尔默默地看向窗外,蓝天下,巨大的停机坪上,那架国际航班停在那里。穿着制服的员工们正忙碌地做着检查,加油车在给它灌入充足的能量。世间的一切都在正轨之中,而他们则像是被上帝遗弃的子民。
有人要搞我们。亚茨拉菲尔很清楚。
他还是太自信了,也太自大了,竟然觉得仅凭自己就能够唤回他的记忆。很明显,这件事天堂和地狱都知情,而且他们对克鲁利和他又动了什么手脚。
他,一个普通的权天使,怎么能对抗两界呢?
也许这就是他们想看到的……他和克鲁利被孤立在地球这座荒岛上,却又彼此猜疑,反目成仇。
亚茨拉菲尔脸上出现动摇的神色。
那个有着火红头发的恶魔从卫生间出来了。
天使的眼睛亮了亮,“克……”
恶魔注意到了他,立即厌恶地别开脸,背着包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亚茨拉菲尔露出受伤的表情。
我做不到。他丧气地想。天堂和地狱都太坏了,他们从中作梗。
而我一点也不强壮,我有点太柔软了。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拯救了世界的敌基督——亚当·扬的电话。
再次登机后,还会有十三个小时的飞行才抵达悉尼。
克鲁利没有再睡觉。头等舱的每个座位上都配备了一部电子显示屏,可以选点丰富的电影。他看了两部电影,期间,暗暗希望那些地狱里恶魔们能出现,这样他就能看到这个纠缠着他的天使脸上精彩的表情了。
不过很可惜,那些恶魔都寂静如鸡。
而天使也更加古怪了。他总是偷看克鲁利,小心翼翼地,带着探究,还自以为掩藏得很好。
有一百次,克鲁利额角几乎要暴起青筋,要抓住天使基佬兮兮的格子小领结冲他怒吼,让他滚的越远越好,甚至还想过找空乘人员换座。但考虑到不想引人注目和飞机配重问题,他默默忍住了。
一下飞机,他溜得飞快,打了一辆的士,向订好的酒店出发。
克鲁利随口回应着司机浓浓澳洲口音的问候,扭过头隔着车窗向后看去——天使挤出人群,气喘吁吁地张望着,似乎在找他。但天使最终失望地低下了头。
“多么好的一天啊,对不对,来自英国的先生?”
“好得就像狗屎。”克鲁利恶狠狠地说。车内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克鲁利登记入住,拿着房卡乘电梯上楼。总算清净了,他想,无论是眼睛、耳朵还是鼻子,都清净了。但他的表情仍然冷若冰霜,就好像清净根本没给他带来安宁和平和。
他拉着行李箱,走出电梯。
当他看向自己房间的方向时,他顿住了。
克鲁利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当确定这不是幻觉后,他将行李、背包和渔具包随手扔到地上,带着来自地狱的阴郁怒气,大步向昏暗走廊上站着的奶油色的家伙走去。
他猛地扯住亚茨拉菲尔的衣领,将他推到墙上,脊背和墙壁重重接触,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嘶嘶地、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你跟踪我?窃取我的信息?!”
听到他的话,天使淡绿色的眼睛被忧伤和失望占满。
“克鲁利……”他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摸上他的脸,不敢相信地问,“亚当没能使你恢复吗?”
“谁是亚当?”他逼近了他,鼻尖贴在他的鼻尖上,“你的姘头?”他蔑视地说。
“亚当·扬!”亚茨拉菲尔激动地高声说。
克鲁利瞬间被他激动之下涌出的奶香味的信息素包裹了,他燥热起来,又怒又恨。
“你说那个敌基督——但显然,他没使我‘恢复’,”他的额头也几乎要抵上亚茨拉菲尔光洁的额头了,他阴沉沉地说,“敌基督无所不能,不是吗?‘恢复’——如果我没有什么可以恢复的,那自然就‘恢复’不了,不是吗?!”他贴着他的脸怒吼起来。
亚茨拉菲尔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似的僵住,似乎被他的怒吼吓到了。
克鲁利放开他的领子,“离我远点,天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别再纠缠我!”
他又推搡了他一下,力气很大,亚茨拉菲尔被他弄痛地吸了一口气,钉在原地,急切地问:“克鲁利,你到底——到底为什么对我生气?谁对你说了什么吗?”
克鲁利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你。”他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来用你那一套引诱恶魔的手段引诱我,你这个淫|荡的天使。”他鄙夷地说。
亚茨拉菲尔瞪大了眼,嘴唇颤抖起来。
“淫……淫……”他结结巴巴地问,就好像听力和发音系统同时出了问题。他颤抖着,狐疑而惊恐地重复了这个评价:“淫|荡……?”
而克鲁利把这当做了心虚的表现。
他冷冷地说:“也许你还记得你的上两任alpha——哈斯塔和大衮。哦,也许还有那个……阿蒙公爵?你可真是战果累累啊。”他讽刺地说,“他们标记你的感觉怎么样?滋味也不错吧?”
在昏黄的走廊灯光下,恶魔看到天使的眼圈一点一点地通红,然后水光闪烁。
“哈斯塔……?”他轻声地重复,喃喃着,不可思议地、陌生地看着克鲁利,“和……大衮?……那两只脏兮兮的虫子……”
克鲁利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别开了脸。
“而且,你还相信了他们……?相信他们说我……还说我和……”泪水溢满了眼眶,将他淡绿色玻璃珠般的眼睛衬得晶莹。他的泪珠开始顺着洁白饱满的脸颊滚下,形状漂亮的眉毛伤心地皱起,他看着克鲁利,轻声问。
几分钟后,保安冲进这个楼层,将滚在地上打得难舍难分的男人们拉开。
“下地狱吧!你这个……你这个邪恶的恶魔!!”被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拉住双臂的男人叫道,他整洁的白色西服皱皱巴巴的,领结也扭到了脖子后面,奶油色的头发凌乱,满脸泪痕,保安们闻到浓浓的奶味儿,“克鲁利!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红发男人脸上被抓破了好几道,渗着血丝,嘴角还肿了一块,看起来也狼狈极了。他气急败坏地扶着断了一条腿的墨镜,扭着身子想挣脱保安的禁锢,“你再试一次!这次我会摔断你的胳膊!拔掉你的头发!!”
最终,他们在保安人员的调解下私了了此事——虽然还是恶语相加,但是都表示不需要警方介入。
红发男人拿着行李进了房间,把门摔得震天响。
奶油发色的男人接过前台小姐递过来的纸巾,抽噎着道谢,擦着眼睛,发出轻轻的啜泣。
“哦……”接待员怜惜地看着这个漂亮又柔软的男人,抚摸着他颤抖的背脊,“没关系,和男友之间吵架是正常的。”
“他不是我男友了,再也不是了。”男人赌气地低声说。绿色的眼睛中又涌出泪水,他赶忙用纸巾擦掉。
天堂和地狱成功了。亚茨拉菲尔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泪水无声地从他脸颊滑下。我们被孤立在岛上,而且反目成仇。我讨厌克鲁利。
第七章
Chapter 7
亚茨拉菲尔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失败者,事实上,他也的确是。
他坐在咖啡馆,孤独而失落地在互联网上订了另一家酒店。“我来订,天使。你不用操心旅店、邮轮和餐厅,我都会办好。”那个坐在圈椅里对他笑得张扬又得意的恶魔已经不见了。
他到底去哪里了……他的记忆在哪个幽深昏暗的罅隙中徘徊?
如果这就是命运、是上帝的旨意,不可违抗,不可反对……
亚茨拉菲尔订好酒店,咳嗽几声,擤了擤鼻子,确保声音已经不再含着抽噎的沙哑后,给亚当·扬打了电话。
“亚茨拉菲尔,”电话接通了。还没等亚茨拉菲尔开口,男孩就带着一些紧张问道,“失败了,对吗?”
“你知道?”亚茨拉菲尔小声说,“亚当,我不明白,他的记忆还没有回来,而且,他也变得更加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