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群之马(19)

赵无咎就在汤池边距离她不远,离的近了能够看到她颊边泛红,双眸晶亮如星,也不知道是不是头发披散下来的缘故,竟然颇有两分女子的秀媚,随即想到江南山水温柔,就连男儿也多文弱秀致,疑心自己在北地呆久了,但凡见到个模样周正的男儿,居然都往女人身上想,岂不荒唐。

他也知道跟醉鬼不好讲道理,边擦身上的水渍边温声哄她:“那你快点洗洗出来。”擦干净就推动轮椅慢慢出去了。

柏十七着急忙慌从汤池里爬上来,抓过一边干净的布巾将身上擦了一边,手脚发软草草裹好身体,套上软甲,扯了件衣架上的衣服往外走。她那件外袍上淋了不少酒液,早都不能穿了。

没想到这件外袍不但宽大,还长的出奇,她脚下发软,衣摆还拖在地上,才进了卧房便踩了衣摆,朝前扑过去,向赵无咎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赵无咎此刻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坐在床上,舒长风在一旁拭擦轮椅,见到柏十七这副模样闷头偷笑,好心过来扶她一把,还征求她的意见:“柏少帮主,要不我现在送你去新房?”

洞*房花烛夜呢,放着如花美眷不去疼惜,跑来搅扰的自家主子不得安眠。

柏十七脑子发昏,不甚清醒,全凭着一股意志力支撑,听到“新房”两字都要被吓到,推开舒长风迈着醉步直扑赵无咎的大床,笑的几乎有点傻气:“堂兄——”伸开双臂求抱抱。

赵无咎讶然望着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放着新娘子不搭理,你跑我这里胡闹什么?”

柏十七扑上去在他的面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头发还湿哒哒滴着水,就歪倒在了他的床上。

赵无咎摸着被亲到的地方,半天没有回过神:“臭小子,这都是什么毛病?”调戏完小姑娘又来调戏他?

他枕衾孤冷多年,知道柏十七就是个顽劣无拘的跳脱性子,说了也未必改,少年人天性好玩,又是个醉的稀里糊涂的醉鬼,没认错人就不错了,只能认命去推她:“头发都湿着,起来擦干去陪新娘子。”

舒长风假装没有看到周王被调戏的一幕,一本正经过来拉她:“柏少帮主快起来。”结果发现她死死拽着赵

无咎的袖子睡的香甜。

舒长风:“……”

赵无咎不由头疼:“拿条帕子来我替他擦头发,你去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有没有那种感觉,天冷的时候除了被窝,哪里都不想去?

我最近就处于这种状态,严重怀疑上辈子是只狗熊,感觉进入了冬眠时间,于是怎么都没办法把自己从被窝里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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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房间里只剩了赵无咎与柏十七两个,其中一个还醉的人事不省。

赵无咎用帕子包着她的头发一点点吸水,另外一只帕子囫囵在她脸上擦过,擦脖子上的水迹的时候,发现帕子下面好像多了个东西,揭开看时,顿时呆住了。

——柏十七喉结的地方被他粗鲁的手法给擦起皮了!

起……皮了?

赵无咎吓了一大跳,定睛再看,才发现她的喉结之处似乎多贴了个东西,此刻一半朝上翻着,顺着翻下去……竟然是个假的喉结?

江湖之中多有传言,各种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存于世,赵无咎一直无缘得见。

他重新再掀起那一半开胶的假喉结,发现下面平平,而那假喉结颜色与她的肤色相同,仿的维妙维肖。

宫中多有年幼净身的小黄门,嗓音尖细而无喉节,可柏十七声音清亮,又是江苏漕帮少帮主,断无净身的可能。

赵无咎多年在生死关口打转,自忖见惯风浪,这一刻也禁不住为自己的猜测而捏了一把汗——难道柏十七是女子?

他低下头重新打量床上之人,但见她唇边一圈细绒汗毛,玉面无须,闭着眼睛才发现她睫毛浓密,眼尾狭长,好像书法大家随意挥出的一笔,顾盼之间自带风*流之色,嬉笑怒骂随心所欲。

如果说柏十七是女子,那这世间……岂能有比男儿家还要顽劣风流的女子?

赵无咎一夜几乎半梦半醒,身畔躺着的家伙没心没肺睡的香甜,一头长发铺满了枕头,睡到半夜竟然把半个身子都搭在他身上,睡梦之中还得意的笑出了声。

赵无咎:“……”

如果柏十七真是女子,这……这成何体统?

天亮之后,柏十七总算清醒,抱着脑袋从赵无咎的床上爬起来呻*吟:“疼死了!闻滔这个王八羔子!”

赵无咎神色复杂,对她的咒骂本来想视而不见,可是想到万一她是女子,满嘴的粗言秽语,全无女子的贤淑温婉,不由斥责:“听闻少帮主说你们两家世交,怎能对世兄如此无礼?”

“世兄?”柏十七敲敲脑袋,冷哼一声:“认识他这种世兄,算我倒霉,从小到大坑我多少回,要不是瞧在闻伯伯面上,我非打他个满脸开花不可!”

她拢拢头发,拖着赵无咎长及曳地的外袍往铜镜前面一站,低头就发现自己脖子上的异样,假的喉结已然有一半开胶,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赵无咎面前露馅。

“我昨晚的发冠跟外袍呢?”

赵无咎还躺在床上,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余光中瞥见她心虚的表情,五分怀疑也成了□□分,只差验证。

“你昨晚醉醺醺冲进浴房的汤池里沐浴,大约还在那里面吧。”

柏十七匆匆去浴房,找到自己的发冠及外袍,从衣服内袋里摸出特制的胶水摸着将喉节重新粘起来,思虑赵无咎可有发现,出来便换上一副笑脸:“堂兄,不如我去新房,让舒兄弟侍候你梳洗,回头咱们去外面街市上吃顿好的?”趁势贼头贼脑打量他的神色。

赵无咎依旧是寻常的样子:“去吧。”

柏十七出门之后,赵无咎才侧头去看床铺,昨晚两人同床共枕,柏十七睡觉不老实,直往他身上拱,他垂下眼睫,心中不由思绪万千。

******

新房里,宋四娘子昨晚候了大半夜,听着前面闹酒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侍候的丫环珍儿来报,酒席撤了,新郎倌跟闻少帮主不知所踪,她才收拾歇下了。

天亮之后,珍儿吹熄了龙凤烛,才服侍她起身,房门就被敲响,外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四娘子——”

宋四娘子的眼神亮了,迫不及待的起身,亲自去开门,见到门外面穿着一身皱巴巴外袍的俊俏朗君,顿时羞红了脸:“爷昨夜可是酒喝的多了?”所以才没寻到新房的路?

柏十七踏进门,大马金马往椅子上一坐:“别提了,闻滔找了一帮人灌酒,昨晚我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打发人去外面问一声,好歹也给爷换身新衣裳啊。”

珍儿乃是宋四娘子在宋家的婢女,对闻宅不熟,便拜托新房里服侍的小丫头鹊儿:“姐姐,麻烦您帮我们爷去外面找找他的人,把他替换的衣裳送进来。”

宋四娘子亲自濯手拧了热热的帕子服侍柏十七梳洗,柏十七道:“不必麻烦,我自己来。”

“奴家既成了爷的人,往后服侍爷饮食起居,便是应当应份。”她一副要做贤妻良母的架势,几乎吓到了柏十七。

“不必不必,此事从长计议。我这里没什么规矩,你原来喜欢做什么往后便继续做什么,倒不可为了我而改变。”

宋四娘子粉面绯绯:“爷宽宏大量,奴家却不能不懂事。”

三年前宋四娘子出道,将将才十四岁,正是含苞欲放的年纪,做艺伎人虽不卖身,但碰上好色的登徒子也总免不了吃亏。

柏十七初次去宋家听书,正逢一位恶少当众调戏她,被柏十七狠揍了一顿,极尽讽刺,那人从此羞臊的再也没来过。

彼时宋四娘子还是个娇娇小女娘,远不如今日的长袖善舞,若非柏十七出面,只怕早砸了招牌。

其后柏十七还命人送了好几个话本子给她,虽然本子的作者署名云平先生,但宋四娘子却把这笔恩情统算在了柏十七身上。

她凭着那些个精彩的故事在淮安城内站稳了脚根,每年数着日子盼着漕船南归,盼的不仅仅是云平先生的那些话本子,还有眼前的柏少帮主。

心愿得偿,她如身在云端,眉眼带笑服侍柏十七梳洗,小丫头拿了替换的外袍过来,柏十七换了干净衣裳,才道:“咱们去寻闻滔讨要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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