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难为+番外(7)

想了一路,等赵睿发觉顾昭华乘坐的马车停下时,他已独自纵马走出了老远。

懊恼地掉驳马头,赵睿强撑着耐心回到马车前,却见顾昭华下了车,站在街边的一个卖小儿玩具的小贩前,拿着一个波浪鼓怔怔发呆。

恐怕赵睿已经忘了,他曾亲手为晗哥儿造过一个小鼓,那也是晗哥儿最喜欢、走到哪里都不忘带着的爱物……顾昭华轻轻地转着手中小鼓,眼睛早已酸涨难当。

面对如此珍重父子之情的孩子,赵睿这个父亲又是怎么做的?

对儿子的疯狂思念让顾昭华终是回头看了居于马背的赵睿一眼,眼中泪光点点,如诉如怨。

与她对视的赵睿心里“突”地一跳,竟……不是不好看的。

可那一眼后,顾昭华再没看过他,她买下了那个小鼓,重新回到车上。

一车一马再次启程,车中的顾昭华对鼓寄思,马上的赵睿忡忡出神。

想不到,她竟有着这样动人的神情。

两人各怀心思,相国府转眼即到。

因着顾昭华回门,相国府内外装饰一新,顾明堂下了朝后也没有如以往那样与同僚商议国事,而是早早地回了府,顾老夫人与沈氏更是从一早就开始准备,从府内摆设到宴席菜色,没有一处轻视。

顾家的下人也都个个喜笑颜开,对于他们来说,大小姐回门是大事,前天当家主母被诊出有孕在身更是天大的喜事——老太太当即就赏了喜银,府内所有下人无一落空。

当顾昭华与赵睿到了顾家门前时,早有下人将消息送了进去,沈氏盼女归来盼得厉害,听到消息就忍不住站起来,转眼又被顾明堂拦着坐下。

“张御医说你受了惊,胎象有些不稳,看你是都忘了。”

当着顾老太太说这些,沈氏颇有些不好意思,顾老太太却是喜闻乐见的,儿子与媳妇感情好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想到另一个也有孕在身的女人,老太太的神情淡了淡,顾明堂的后宅里也有几个妾室,但沈氏待人宽厚,也不是没有手腕,所以顾家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直到那个女人回来,老太太总觉得家里不复以往的平静,无故多了许多的事情。

“一会见到明意不要板着脸。”沈氏与半沉着脸的顾明堂小声嘱咐。明意是赵睿的表字,亲戚朋友都是这么叫的。

顾明堂轻哼了一声,虽然赵睿称得上一表人材,也算有些能力,但作为岳父泰山,与女婿似乎是天生的不对路,只要想到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女儿被别的男人拐走,再不能乖乖软软地时刻伴着自己叫自己“爹爹”,顾明堂就觉得十分的不爽。

“老夫人、相爷、夫人,”管家顾安进来回禀,“小姐与姑爷已过了二门了。”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顾明堂看起来不过随口一问。

顾安道:“小姐乘软轿,姑爷步行。”

顾明堂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快意,让身边的沈氏看了暗中失笑。

从大门到二门,再从二门到他们现在所在的老太太的闲雅居,都有着不短的距离,顾明堂向来心疼顾昭华,如果刚刚顾安回应的是顾昭华陪着赵睿走进来,那顾明堂的脸色便该黑下来了。

看着夫人低头轻笑,顾明堂知道自己的小心眼被夫人看去了,不由也有些赧然,干咳一声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借着低头喝茶的机会化解自己的尴尬。

一盏茶喝罢,花厅门外人影闪动,伴着连串的请安声,穿着新制的浅杏色妇人衣裙的顾昭华快步走了进来。

第6章 与亲团聚

顾昭华走的比谁都急,之前那两天,她在脑中描绘过无数次与父母奶奶相聚时的情景,可当那熟悉的花厅进入眼帘时,她的脑子依旧紧张得空白一片。

古朴雅致的花厅一如记忆中那般通透明亮,顾昭华纵然闭着眼睛,也能将花厅里的摆设一一指出。红木嵌黑玉插屏前置着一张色泽古韵的楠木罗汉床,左右两侧各置数张花梨木圈椅,又有小几间或其中,上面摆着五色秘瓷的茶具,左手边的月形雕花门则通往一间小厅,里面放满了老太太最钟爱的各式盆景……顾昭华强压下眼中水气,近亲情怯,只有在经历了最为冰冷狠绝的背叛,才更渴望亲情的爱护关怀。

“怎么了?”见顾昭华在门前顿了一下,赵睿贴身过来,稍显亲密地问了一句。

顾昭华没有回答,淡淡地瞥他一眼,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

进门便见倚靠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眯着眼睛朝她笑,左侧摆放的圈椅里,坐着远比她记忆中更为年轻的父亲母亲。

顾昭华连忙低了头,借此掩饰自己发红的眼圈和激动的心情,赵睿乘机又靠过来,轻揽着她的腰,带她走到花厅正中。

不得不说,赵睿实在是一个很能拿得出手的丈夫,刚刚一路行来,对待相府下人彬彬有礼,此时拜见长辈,又言语平实不卑不亢,加之他出色的外貌与得体的举止,就连对赵睿故意心存敌意的顾明堂都挑不出什么错,又见他对顾昭华颇为照顾,脸色便也跟着缓和不少。

拜过老夫人和父母后,顾昭华拉着母亲沈氏的手亲热了半天,又隐讳地问了问沈氏的身体——沈氏也正有话要问她,这时顾老太太朝顾昭华招招手,“快来让我瞧瞧。”

顾昭华便以目光暂且安抚住沈氏的疑问,像只小燕一般飞到老太太怀里,紧紧地依偎着,万分亲昵。

顾明堂略一皱眉,“你这是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

现时的顾明堂与顾昭华记忆中的父亲有着很大不同,记忆中的父亲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头上已生华发,每每看见她,一双浓眉便紧紧蹙起,眼中闪现的是厌烦与不耐,而眼前的顾明堂刚至不惑,更年轻,看上去也更锐利,他是大瑞最年轻的宰相,沉静稳重,不怒自威,一身风华气度令人折服,保养得当的俊朗面庞上嵌着一双深遂幽暗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寰宇间所有的虚假。

一声轻喝,看似斥责,可与顾昭华对视一遭,那深暗的眼底便见了笑意。一瞬间,顾昭华很是想哭。

是的,她的父亲一直是爱她的,一直到她变得独断专行、不可理喻之前,始终是爱她的!

顾昭华吸一吸鼻子正想说话,老太太已不乐意地道:“规矩是在外头守的,在自己家里,讲的就是自在随性。”说着抚了抚顾昭华的头顶,慈爱地笑了。

顾昭华贪恋地汲取着老太太身上的温暖气息,早已在记忆中远逝的祖母再一次变得生动起来。无论多少年过去,无论她做下怎样旁人认为恶毒愚蠢的事,无论她的名声变得多么狼藉,这个慈爱的老妇人始终如一地支持着她,就算最后她被父亲所厌,也依然如故关爱呵护着她,直到永昌三十五年,老人家因消渴症耗竭了自己的最后一分精力,临终前还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娘家是她永久的依靠。

现在想想,老太太当时或许已经看出她与赵睿夫妻和美的表象下那暗涌的汹流,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一心认为纵然全天下都厌弃了她,只有赵睿是待她不变的。

哼……赵睿!

睨一眼正与顾明堂低声交谈的赵睿,顾昭华的目光骤然一寒。

这样阴冷的目光赵睿很难不察觉,可下一刻再看去,顾昭华又将头埋到了老太太怀里,轻轻地说着话,嘴角噙着一抹撒娇似的笑意,绵绵软软的,实在是……有点可爱。

而刚刚那阴毒的目光,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让他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否则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态度,又岂会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正想着,耳边传来顾明堂稍显冷淡的咳嗽声。

赵睿一懔心神,连忙将注意力拉回,专心应对顾明堂的询问。

“……如今天下安泰,只有西部偶有战事,小婿遍翻兵书,收集了西部边陲近二十年的大小征战资料,再有沈家舅舅指点,相信定然不负皇上与岳丈信任。”

这是事前说好的,只要他与顾昭华成了亲,顾明堂便会在西部军中给他安排一个手握实权的位置,到底是什么位置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想来顾明堂总不会让自己的女婿太过寒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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