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在这样反复的痛中,说服了自己——季侑言不爱她了。
季侑言滚下泪来,除了苍白无力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该怎样地剖白自己,才能拥抱住过去那一个哭泣的景琇,让她相信,从始至终,她都是那样的爱她。
作为景琇最亲密的爱人,她居然和所有的外人一般,从未真正地体贴理解过景琇。她不敢想象,景琇是在怎样的脆弱不安中度过那些辗转难眠的夜,还要在面对着自己时强颜欢笑。
房门外骤然传来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满室的沉寂。是季侑言扔在卧室里的手机闹钟,提醒着她该睡了。
“时间不早了。”景琇走出了玻璃间,看着门口,轻轻道:“回去吧,明天还有工作,该睡了。”
季侑言看见灯影下,景琇侧对着她的脸上,也有水光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季侑言的心疼得像是豁开了一道大口,沥沥地淌着血。她还有什么样的脸面,请求景琇的原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也不知道自己一直怔坐床上,对着她们的聊天记录沉默了多久。
她用指尖眷恋地摩挲着景琇的头像,无意中跳转到景琇的主页,才发现景琇一直以来都对她屏蔽的朋友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放了。
里面,只有一条动态,是一句歌词。
发布时间是她和景琇分手三个月后,她和新戏《推拿》男主,绯闻传得火热的时候。
你是我患得患失的梦,我是你可有可无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标注:最后一句歌词,是歌曲《写给黄淮》里的。
第39章
平静和缓的一句话, 却仿佛具有着摧枯拉朽的能力, 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季侑言的心肺。她看着这一句歌词,泪如雨下。
她一直以为, 景琇是她不配拥有的人, 不敢想这样不堪的自己,竟也曾是景琇患得患失的梦。
她眼见着景琇越站越高,惶惶不安,觉得景琇似乎要变成她遥不可及的存在, 却忘了最开始景琇想把她介绍给父母时, 在自己玩笑般说“我好没底呀,你爸妈会不会想打断我的腿, 什么都没有就想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娶回家”时,曾眉眼温柔地说过,你不需要有什么。
我爱你,就是你最大的底气。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忘记了景琇是这样爱着她的, 爱着那个一无所有的她。景琇从来没有用那些身外名来衡量她,从始至终, 都是她在用这些衡量着自己,甚至,衡量着景琇对她的爱。她陷自惭形秽中太久太久了,以至于忘记了,她的景琇不是外人眼中刀枪不入的女王,也只是一个会窝在她怀中哭泣的小女孩。
季侑言咬着唇, 扣住自己的手背,狠狠用力,一点一点地克制住了抽泣。
她吸着鼻子,再一次解开的手机屏幕,点进了她和景琇的对话窗口,看光标一下一下地闪烁着。
她的愧疚与自责,让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再对景琇说“爱”这个字眼,可她还是颤抖着指尖,一字一字输入,告诉景琇她的心意:“说对不起太轻了,可是除了它,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内疚与心疼,还有后悔。”
“对不起,我错了。”
她害怕景琇觉得她无耻、不识趣,甚至连自己都唾弃着自己。可她还是厚着脸皮,鼓起了勇气问景琇。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点时间,让你重新认识我?”
配不配,该不该,这个回答应该由景琇告诉她,不是粉丝,不是媒体,更不是她自己。这是重活一世,直到此刻她才真正觉悟到的。
平凡如她,景琇也曾视若珍宝。她有什么资格妄自菲薄、自怨自艾。
她不知道景琇睡了没有,她告诉自己,只要景琇没有拒绝她,就算景琇不回复她,她也要从里面找到义无反顾的勇气。
比她设想的要更幸福,景琇回复了她。
是意味不明的“睡觉吧。”
季侑言把手机按在心口,破涕为笑。不是那一次“重新开始”时那一句断然的“我不想”,她知足了。
她伸出五指,眼前浮现起刚刚景琇为她擦拭时的温柔,心头渐热。
“晚安,好梦。”她手下轻柔地回复了景琇,眼眸如水。
如果景琇无言的等待,她再看不懂,那她真的不配再世为人了。
她关上了灯,躺下身子,辗转反侧,半睡半醒,一夜的梦里都是景琇。这一次,梦里她站在雪山之巅,山崩地裂之时,景琇抱住了她,笑着与她一同沦陷。
*
第二日清晨,季侑言早早地醒了,再一次去到四楼休息室中练习吉他。回房的时候,景琇已经起来了,和姚潇一起坐在餐桌旁吃早点。
看见季侑言进来,景琇与她相视一眼,神色一如往常。两人心照不宣,都无意再提起昨晚的事了。
林悦跟着餐车进门,看见季侑言就惊诧道:“季姐你昨晚没睡好吗?眼睛怎么好像有点肿哦?”
季侑言偷觑景琇,尴尬地敷衍林悦道:“可能吧,昨晚有点冷。”
“你关了电暖器,还开了窗,怎么可能不冷。”林悦不依不饶上了,她打量着季侑言,担心道:“得让凯姐今天上厚一点的妆了,不然今天这期播了,季姐你怕是要上热搜了。”
季侑言真是恨不得拿个大馒头把林悦的嘴堵起来。
姚潇大半夜地被拉起来保存雪人,不肖多想就猜到两人之间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她识趣救场道:“季老师,看你刚刚从外面进来,今天是去晨练了吗?”
季侑言松了一口气,配合道:“没有,我去四楼练了一会吉他。”
景琇拿着刀叉的手微不可觉地顿了顿。
姚潇惊诧道:“季姐你现在还有在练吉他、做早课?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放下了呢。”
季侑言一哂:“也不是,就最近又捡起来了,手生了不少。果然都是业精于勤荒于嬉啊。”
“没事,基本功扎实的话,很快就又能恢复如初的。”姚潇安慰道。
“如果有机会,你还想唱歌吗?”景琇突然发声问道。
季侑言讶异地看向景琇,景琇静静地看着她,容色淡淡。她一时捉摸不透景琇这句话的含义,黯了一下眼眸,跟从着心意吐露了那一声:“想啊。”
怎么会不想。她忘不了她是怎样在父亲的戒尺下学会了弹琴,忘不了她是带着怎样的孤勇离开的家,忘不了景琇每一次听她弹唱时柔情的注目。音乐给过她无数的痛苦,却依旧让她向往它带给她的快乐。
即便她无法再以它为生,她也依旧热爱它。
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景琇听到答案,敛了一下长睫,不置可否,重新动了刀叉,切下了一小块三明治。
季侑言也没有在意。她低下头把自己餐盘上的三明治仔细地分成了容易叉起又不散漏夹层的小块,推给景琇:“我帮你吧。”
景琇眼眸漾了一下。沉默了两秒,她回应道:“不用了,谢谢。”说完,看见林悦同情季侑言的小眼神,她放下刀叉,给季侑言台阶道:“我已经差不多饱了。”
季侑言后悔,担心自己的殷勤是不是反而让景琇没有吃好。
姚潇缓和气氛道:“季老师你介意分我两块吗?我看着有点嘴馋了。”
“潇潇姐你昨晚和我说要减肥来着啊。”林悦配合着插科打诨,心里为季侑言掬一把泪。
她终于知道季姐早上为什么破天荒地点了和景老师一模一样的三明治了。气氛太暧昧,太奇怪了,这两人是真的有情况吧?!
景琇起身离开后,季侑言不放心地问姚潇:“景老师是真的吃好了吗?”
姚潇抬了抬眼镜,迟疑道:“可能吧?”景姐明显是不想接受季老师的示好,又不想让她难堪。
她摸了摸兜里的东西,猜测两个人应该有进展了。怕季侑言误解景琇的心思,她转移话题道:“季老师,我给你个东西。”
“嗯?”
姚潇掏出了一支药膏递给季侑言:“景老师吩咐我拿上来给你的。”她视线落在季侑言红了几点的右手上,解释道:“可能对防治冻疮有点用。”
季侑言一瞬间笑逐颜开。她攥紧了这一支冰凉的药膏,仿佛能够触摸到景琇那一颗温热的心。
“潇潇,问你哦,景老师后天有行程吗?”季侑言忐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