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扮演是有灵魂的!(89)

“你是想说项信先项寺丞吧。”唐平章微微抬起下巴,“五郎,我知道你与他关系亲近,是相交的朋友。我对他也很是赏识。可我怕的是,他们不知悔改,拥持奸臣,连你也劝阻不了。届时一团大乱,我很难对他们做宽大处置。我身居高位,不能不想得谨慎一些。”

邱季深满含担忧地瞥向一旁紧闭的房门。

项信先身上披着一件宽松的外袍,正背靠木门垂首窃听。叶疏陈则两手环胸,站在他的对面,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叶疏陈没有劝说,也没有警告。唐平章借邱季深来敲打他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了,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选择。不是所有人都能忍痛做出这个选择。

未几,项信先抬手将脸上无声的泪痕抹去,反身拉开屋门,阔步走了出去。

叶疏陈跟着动作,向前走了两步,深邃的目光望向院中。

“陛下!”

项信先掀起衣摆,重重跪下。

唐平章转向他:“哦?项寺丞怎么也在这里?”

项信先闭上眼睛,俯伏在地,肩膀颤动,仍旧强忍着说道:

“臣正欲向陛下检举家父。先前听罢楚美人对家父的控诉,便在回去之后暗中探查,发现确有不实之处。我父亲忘恩负义在先,构陷辱灭在后,甚至偏激残杀万余人……品性恶劣,羞与为伍……”

邱季深见他卑微地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手背,将眼泪深藏。一番话也说得磕磕绊绊,已经极是煎熬。

“臣愿回去劝诫家父,引其改过自新,指认幕后元凶,以偿楚使君多年冤屈。”

邱季深:“项信先……”

项信先加重声音,似是要表决心:“若是父亲执意不改,臣愿亲自出面,于大殿外,擂鼓告状,公示于人。”

邱季深别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唐平章严肃道:“可他是你亲父,你真能大义灭亲?不是勉强?”

项信先抬起头,眼睛中布满腥红的血丝,说:“‘理不护亲,法不阿贵,亲疏贵贱,一视同仁。’,臣乃大理寺寺丞,以法断之,岂能眼见父亲执迷不悟,还不加劝阻。望陛下,成全臣的孝勇之心。只一言,家中弟妹年纪尚幼全不知情,望陛下念及项氏往日情分,与臣的及时悔过之心,能法外开恩,留他们一命。”

唐平章忙上前拉起项信先,神色动容道:“正待此言!卿尽放心,朕断不会迁怒他人!”

项信先鼻翼翕动:“谢陛下大恩。”

唐平章拍着他的肩膀:“项寺丞,你不愧是朕最为器重,也最为信任的臣子。你能深明大义,朕深感欣慰。”

唐平章得了满意的答复,心中大喜,与几人通过心意之后,匆匆就要离开。

邱季深送他出门。唐平章一脚迈上马车,突然停在半道,回过头问了一句:“五郎,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邱季深不语。

“我也觉得你变了。”唐平章低头一笑,说:“你是不得不。我也是不得不。如今我能理解你当初的些许感受,想来你只会越发讨厌我吧?”

邱季深躬身道:“臣惶恐。”

唐平章手指用力揪着垂下的帘幕,终究没有再说,大步上车,端坐在位上,沉声道:“回宫!”

第71章 弹劾

邱季深见唐平章远去,立马赶回院中。

项信先还直愣愣地站在中间,表情中倒是没了方才那股汹涌的激动。邱季深蹑手蹑脚地靠近,拿了墙边的门栓,将门反锁。

叶疏陈从屋内晃出,打破一院的沉寂,问道:“你既如此许诺陛下,现下该如何收场?”

项信先微偏了下头,回过神道:“我没做否认的打算。”

邱季深走近说:“你何必这样逼迫自己,等往后回忆起来,肯定是要后悔的。罢了,这封奏折,还是我来写吧。”

叶疏陈驳回:“你不能写。”

邱季深身份尴尬。如今没人知道,写封检举的奏章不算什么。可保不齐会被人抖出,届时这种举动就变了性质,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怕要百口莫辩。还是避免得好。

项信先吐出一口气,强颜欢笑道:“这段时日,我总在困惑,该如何抉择,可在我踌躇之际,已经是做了决定。我日日推诿,日日自欺,心中侥幸想着若是无人追究的话,事情就可过去。可要我往后数十年间,都经受这样的煎熬,不如早早借此了断。也好,也好。”

他朝二人郑重一拜:“多谢二位近日包容。项某也该回家了。”

他说完便扭头离去,不顾邱季深阻拦。

“项信先。”

邱季深与叶疏陈对视一眼,不大放心,又怕刺激了他,决定跟去看看情况。远远坠在项信先身后,尾随了一段路,最后停在项家门口。

·

项信先从未觉得两家距离如此相近,他恨不得这是一段走不到头的路。直到熟悉的门楣出现在他面前,提醒他一切真的已经走到尽头。

项信先已说不清楚心中的感受,也无从整理。

他埋头走进自己家中,门口的小厮见他回来,欣喜唤了一声,正要回去通报老爷夫人,却发现项信先与往常不同,阴沉着脸,神色不善,径直去往后院的方向。

项古山同项夫人正在房中用餐,小厮跑进去小声通报,怕影响了几人心情,又立马退出来。

“回来了?”项古山见到最为成器的长子,面露欣喜,站起来说:“父亲不知你是遇上了什么,可你一向不需要父亲担心,怎么,这两日在外想清楚了没有?身体养得如何?玩够了就早些回来,你母亲担心你得很。先一道坐下吧。”

项信先沉默着,迈进门槛,然后两腿屈膝,在二人面前跪下。

项夫人立即放下手中碗筷,心疼地上前扶他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脸色怎这样苍白?还跪得那么用力,屋中哪里有外人在,不会好好说吗?”

项信先的回应便是用力的一声磕头。

项古山知道项信先向来稳重,不至于如此失态,也收敛了神色,静静看着他。

“老爷!老爷你快看他!”项夫人急了,“我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就告诉你父亲,你不要这样吓唬阿娘!”

项古山说:“你先稍退,我同他谈谈。”

项夫人:“我是他母亲,有事我也能商量……”

项古山语气重了些:“我会同他好好谈的,你留在这里,他分明不愿说。若是公务,你能商量什么?”

项夫人无奈,只能起身出去,顺手将门带上,遣开周围的奴仆。

项古山平缓道:“是犯了什么错,还是有事有求于我?你先起来说吧。”

项信先起身,走到外间,将一直摆在桌案上的一把沉重铁刀双手拿起,重新回到项古山面前。

他再次跪下,将刀举过头顶,递到项古山的面前。

项父声音终于冷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恐吓你父亲?”

事已至此,项信先竟释然起来。他坦诚道:“孩儿……要弹劾一人。”

“当是什么事。”项父“呵”了一声,说:“你想弹劾谁?所因何事?是想要为父指点?先坐下说吧。”

项信先捏紧手中刀鞘,并不起身,答说:

“此人,忘恩负义,为攀高官,构陷恩人。”

项古山点头:“可参。”

项信先:“此人手上,冤魂无数。”

“是武将吗?”

项古山沉思片刻,脑海中闪过几个可疑的人选。

项信先:“现已退居文职。”

项古山说:“你究竟所指何人?奇奇怪怪,不如直言。”

项信先:“此人如今身居要职。短短十几年内,从下州刺史升任中州刺史,后又被额外提拔至六部,今已是尚书左丞。”

项古山压着怒火,手背因用力而骨节突出。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

“住嘴。”

项信先顿了下,继续道:“一万余人惨死,数千名无辜家眷或被流放,或充奴籍……”

“我叫你住嘴!”

一声咆哮。

“你怎可如此诋毁你的父亲!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是谁人危言耸听,蛊你做出此等行为!”

他拂袖起身,还未动作,项信先将手中的长刀往前递了递。

项古山深感受到挑衅:“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大逆不道我当杀得!”

项信先仰起头,说:“父亲,当年楚氏尚有遗孤,未被杀绝,知晓其中真相,留有楚使君的公章信函为证。江南旧地,亦有不少百姓亲历此事,至今悼念楚君。十四年是长,可还不到能掩埋真相。当年您是错杀无数,可还不足以斩草除根。父亲,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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