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说得十分明白了,白玉堂中的是冥河水,解药已经没了。除了将毒转移没有别的救治方法。
这儿能给玉堂转移毒的人还能有谁?
他自己一人罢了。
展昭拉住白玉堂的手,低下头:“我记得先生说过,有三个世界的,对么?”
“传说中的地狱,是那个试炼之地吧?活着的人死后就去那里,对么?”
公孙策点头,赵霜妍却摇头:“不是所有人都能去那里的。还有很多人直接过桥投胎。”
展昭扯了扯嘴角:“区别是什么?血缘么?”
赵霜妍点头:“是。”
“那我就更要转移毒素了。”展昭解释:“家师隐世人士,家母是她在隐世收养的孩子。这么算,我也是有隐世血缘关系的人,若是死了也只是换了个世界生活,对么?”
公孙策张了张嘴,终只是点头认同了这话。
“那就开始吧。”赵霜妍跪坐下,用布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覆盖在白玉堂心口处。几只蓝色的蝴蝶从指间飞出,缓慢的进入白玉堂的体内。
见赵霜妍让开了位置,展昭才将手放置在白玉堂的心口处,缓缓的将自己的内力输入。
“砰!砰!砰!”
白玉堂的心脏还在跳动,越来越有力,也渐渐地和展昭的心跳声音同步。心口处那蓝色的蝴蝶已经变成紫色,紫得发黑,随着展昭的内力流动在白玉堂的身体里游走后桥无声音的钻出来,又直接进了展昭体内,湮灭。
公孙原以为,民间流传的情深至一夜白头都是夸张,可眼睁睁的看着展昭的发丝从墨色一点一丝转白,才明了情至深处又有何不可能。
展昭摇摇晃晃,终于借着赵霜妍的内力与公孙的医术将白玉堂体内的毒全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少年阳光的脸庞搭配着满头银丝,体内的毒横冲直撞,他才感受到了适才玉堂到底忍受着如何的痛苦。
将要倒地之时,公孙先生过来扶住了他,让他有些依靠。
展昭看着这两位可以算是他们长辈的人,竟然笑了。又看向躺在地上已经脱离危险的白玉堂:“玉堂,好好活下去。”
我在那边等你。
赵霜妍此时郑重的向展昭保证:“他醒后,若他执意去寻你,我会相助。”
展昭除了“多谢”二字并没有什么其它的话可以说的,刚刚墨阳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前往试炼之地的通道即将关闭,三个世界将会互相剥离,他或许是最后一个魂归故里的人。再打开通道谈何容易?
其实还有一种选择,就是他与白玉堂一起死。可白玉堂他……极大可能是直接投胎,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让两个人都活下去的办法了。
待展昭魂归,赵霜妍才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号弹,朝着天空一扔。已是黄昏的天,那惨白的烟花在空中十分显眼。
一年后。
陈州恢复了平静。原先死去的人的的确确是死了,可还有不少的人活了下来。关于那炼狱般的噩梦已经没有一个人记得起来了,但也是很不好的回忆。
地龙翻身,加上疫情。
陈州的百姓们都说,幸好朝廷直接派了人来,还是长公主这么金尊玉贵的人,带了太医院的大人们给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熬药,施粥,又给了他们活儿做,好歹缓了过来。
田启元安葬娇妻后,与太医院的大人们一同为陈州尽心尽力,后来也进了太医院。只是有人为他说媒续弦他却总是摇摇头,时不时把玩一下脖子上系着的妻子留下的一枚玉坠子,仿佛妻子还能甜甜的唤他一声:“田郎。”
当年一夜白头的不止展昭,还有赵霜妍。
她为了把薛无泪犯下的罪孽埋藏,只得用了秘术解意孤孀,在墨阳的《清音》驱散毒粉之后,不辞辛苦的将内力分化的蓝色蝴蝶送到每个见过这人间炼狱之景的人体中。
如此忙碌,险些内力透支,如若不是公孙策在一旁为她调理,或许她也就要香消玉殒。饶是如此,一年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当年城外的人马由庞含晴率领进城,一路上收尸埋葬。更有包拯带着人忙里忙外,安抚人心。忙碌了好些时日才能松一口气。
白玉堂醒来后,坐在停放展昭尸身的地方不眠不休三个日夜,陷空岛来了人好说歹说才让白玉堂吃了粥食。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在展昭的棺材前流尽了毕生的泪水。某夜,长公主召其密谈至天明,而后,白玉堂往家中写了一封信,白金堂带着物资赶往陈州。
含晴本担心殿下与白金堂见面会出事,后来却发现两人只在公事上有所交流,也渐渐的放下了心。她听从殿下安排接手了天芒司,身后也多了一个原来满脸胡渣子的那个壮汉,随着她一起忙里忙外。
丁氏双侠收到讣告后也赶来陈州,为他们疼爱的小妹收尸。
陈州城里的人来来往往,一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许多事情。
颜查散作为新官接手了陈州,将陈州交给这个青年人的时候,赵霜妍觉得一切都差不多尘埃落定了,是时候了。
刘太后也去世了,满城缟素。赵霜妍带着白玉堂回了一趟汴梁,守了灵。赵翎排除众异进了户部,也做的风生水起。八贤王时不时在宫中带一带赵祯的第一个孩子。这孩子命也不好,她母亲兰贵人生她时难产,生了她后,为了不让她背上克母的名声,愣是熬了两日才撒手人寰。就算这样,也少有后妃愿意抚养,只有庞妃记挂着着孩子,却因为她自己也有孕在身,无法时时照顾。
开封府也换了人坐。包拯升职去了枢密院,带走了他座下的四大金刚。公孙策,这让赵祯头疼的人,终究是被庞统要去做了军师,远赴边疆。
某日,赵祯得到一份请辞文书,是长姐的。她说,把所有的势力都留下了,就带着一个护卫去了襄州,余下最后一点点的岁月,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小皇帝准了。
又过了些时日,宫中又撞钟,护国长公主赵霜妍,殁了。
又是霜花飞舞的时节,远在江南的白金堂听闻这个消息也不知怎的猛的吐了一口血,有些不应该存在的画面从他脑海里闪过。那个肆意潇洒的少年是谁,那个在花丛中自由翻舞的少女又是何人?又是谁在唤着:“阿锦。”
白金堂这一吐血吓坏了樊氏,请了陷空岛闵夫人忙了几个昼夜才将人的性命保住。
白金堂醒来后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的妻子,忽然安下心了。
明道二年,没了谁还都是一样的过去。赵祯改了年号,明道日月同辉的年岁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是景祐元年。
惟愿景色依旧,保佑众人。
第六卷 试炼居
重逢
展昭已经到了试炼之地一年了,这一年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他在几次行侠仗义之后终于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实在是有些少。
一开始他总是分不清谁是和他一般的人,谁只是发布任务的人。甚至,他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被这儿女子穿衣的风格给吓坏了。
嘴里一直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才低头不看那些白花花的软弹的□□。他不是迂腐儒生,也并非清心寡欲,虽说心悦一男子,但是对着这些扭来扭去的比风尘女子还奔放些的姑娘还是羞红了脸。
刚来试炼之地的展昭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穿的已经不是官袍,也不是日常穿的那些红蓝常服,而是一套灰扑扑的短打,素白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他也曾经想过弄个绳子扎起来,可无论用什么束发,没走几步就又散开了。
这时候他总是能想起那个被评价为“披头散发像个疯子”的白老鼠。
幸好,这里还有一个他认识的人。
那日,他在藏锋谷的客栈点了份食物正在补充体力的时候,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展大哥?”
展昭回头一看,圆圆的还带有些许婴儿肥的脸庞,一双大大的眼睛萌萌的看着他,梳着可爱的双丫髻,穿得严严实实的一身黄白色的短打,背上背着那熟悉的剑匣与双剑,头上还顶着一只白色的兔子。
居然是丁月华!不不不,比他认识的丁月华要矮一点,脸庞稚气点,年纪也看上去小一点。
展昭迟疑了一下,才问:“月华妹子?”
就这样这义兄妹相认,也让展昭在试炼之地有了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