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换下鞋子,从背面抱住李越和,说,“你怎么没先吃饭?”
“唔,阿远回来了,我不饿,等等你。”
陈远蹲在李越和身边,把头埋在他腿上,李越和抚摸着陈远的头发,然后分分明明得闻到了陈远身上的油烟味。于是李越和温声对陈远说,“你去换套衣服吧,头发也脏了,去洗澡,然后过来跟我一起吃饭。”
陈远觉得奇怪,明明早晨才洗过。可他还是听话照做。他根本没法拒绝李越和的任何要求。在李越和面前,他只剩下任其摆弄的本能。
陈远走进于浴室后,李越和把陈远脱下的西装和衬衣团了团,丢进了垃圾箱里。
从浴室出来时,陈远换了松松垮垮的睡衣,半露着胸脯,正好能看到那一片片的肌肉。饶是李越和本性里不懂得欣赏男人的肉体,他也觉得自己爱人的身体是这般完美而迷人。穿衣则高挑,脱衣则精壮。他心情变好了许多。
李越和吃的不多,随意吃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陈远平时胃口还不错,今天喝了酒,胃里有些难受,也吃不下东西。
李越和看他不想吃,便叫阿姨过来收拾。
陈远又抱住他,李越和没推开,也没有回抱,他只觉得好累。
“你不该喝酒的。”
陈远也没隐瞒,“在盛泽那里喝了点红的,我没开车回来,别担心。”
李越和点点头。他知道陈远向来妥帖,自然不会酒驾。只是如此一来,他的恋人便又有了飞去别人身边的契机。这让他很苦恼。
他忍了忍,发现压抑不住,于是他说,“那明天开我的车去医院复查吧,你让司机把你的车开过来。”李越和知道,司机是有陈远那辆雷克萨斯的备用钥匙的。
陈远点点头。“那就开你的。”
第二天陈远带李越和去复查。坐在副驾驶上的李越和下意识的去拿陈远为他备在侧门上的农夫山泉,他摸了摸,什么都没有。
李越和忽就想起陈远去公司那天是,正逢他那辆雷克萨斯限号,很快便知道了这瓶水的去处。
老秦和何书培没道理放着自己的车不坐去搭陈远的车,李泽旭虽从来不开车,可他挑剔又矜贵,向来只喝依云。能坐在副驾驶上喝了那瓶农夫山泉的,必然是刚刚在陈远手中接过包子的盛泽。是了,还有那早的包子。
李越和不动声色的盘算着,一边盘算一边唾弃着自己的面目可憎。
无非是个十七八的孩子,无非是一瓶水一顿早餐,他李越和竟计较到这种程度。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于是他笑出了声。
陈远在一旁开车,听李越和在笑,马上转了头看他,又飞快的转回去,问,“怎么了?”
李越和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笑。
陈远最爱李越和的笑颜,倒不甚不在意他现在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于是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医生说李越和恢复的很好,只是平日里不要劳累,适当运动,多休息。末了又说了很多注意事项,陈远都一一记在备忘录里。
李越和看着一旁扶着自己的陈远,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似乎就是这样了。
丧母失父,无子无女。一身伤病,满心劳苦。
他已经很久不曾照镜子了。路过医院大门前的衣冠镜时甚至有些呆了。
旁边的男人有着精壮的身材,深刻的五官,一身时时能拍硬照的衣服;而自己却一副苍白疲倦的姿态,一头凌乱的发,一身中年码农最常穿的休闲服。他们是这样的不登对,不般配。
李越和盯着镜子里的陈远,思量着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是不是也曾是这般耀眼,这般夺目。
陈远笑了笑,“我就在你跟前,干嘛看镜子里的?”
李越和收了目光,落在陈远身上,“嗯,怎样看都喜欢啊。”
陈远飞快的看了眼来来往往的病患和家属,把李越和拥在怀里,低头送上一个吻。
李越和眼神有些迷茫,他不知道此时这个邋遢而落魄的自己有什么可亲的。他心里空空的,觉得没着没落的,他突然很想**,让陈远狠狠地插入自己。似乎那样,便能抓住什么了。
陈远觉得李越和是害羞了,没多言语。
第十七章
当李越和回到公司,转进茶水间接咖啡时,才从女同事嘴里听到《无双》已经开播了。
他有些恍惚。又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陈远虽不喜欢娱乐圈,却也在其中打拼近十年,那些弯弯绕绕,他自是心领神会。所以李越和深信不疑,陈远看重的好苗子,即便是男三,也一定能一炮走红。
回到家后,陈远喜滋滋的跟李越和说,“要不要一起看剧?”
李越和有种自虐的心态,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自然态度,点点头,问,“看什么?BIG BANG还是Grey‘s Anatomy?”
“嗯,要不然看《无双》?我的艺人,盛泽拍的。老秦说还挺好——”
李越和点点头,并无什么反常,说,“那去床上看,你抱着我。”
陈远拿着pad,打开TC视频,揽着李越和。
李越和很多年没看过国产剧了,尤其是这种架空古装戏,总觉得天雷滚滚,实在不是他这个年纪可以接受的。
他有些犯困,陈远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听不真切。
一集结束他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盛泽演戏挺好吧——”陈远挺开心的,问道。
李越和强打着精神,对陈远的问题不置可否,“嗯,他长得挺好看的。”
陈远有些不开心,抱怨着,“唉你就特别喜欢这种纤弱型的长相,不分男女。”
李越和心里冷笑,我为什么特别喜欢一个娘炮。旋即,他被自己肮脏的心思惊呆了。他竟然因为嫉恨那孩子与陈远亲近,便在心里辱骂他是娘炮……他竟然在心里,这样的肆意表达着对一个可以当他孩子的未成年的厌恶……这一刻,他只觉入坠冰窟。
李越和忘了陈远说了些什么话,只是颓然倒在床上。
“陈远,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坏……”
陈远点点头,笑着卷起袖子,指着上面一片疤痕说,“对啊,你当然坏。喏,你看我胳膊上,是刚在一起时你冲我发火,打翻了杯子烫伤的疤,还有这儿,我们第一次上床,你嫌疼,事后差点把我手咬下块肉来——啧啧,你真是特别坏啊。”
“我不是说这些,你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皮糙肉厚的,又不会真被我伤到。我是,我是说对别人。”
陈远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哥哥你别瞎想。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生气的,更不会不爱你啊——”
“不,我不是说这些。不是说我对你怎样或你对我怎样。我是说别人,陌生人。”
陈远看李越和有些急,于是轻轻把他抱在怀里抚摸后背,“你放心,据我跟泽旭哥多年的观测,你也就冲我俩发火了。对别人,你可是友善又仁慈,学雷锋的表率,感动中国的楷模。”
李越和挣脱了陈远的手,闷闷的说,“可如果我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呢?虽然表面安之若素,其实内里早已对他厌恶至极。这样算不算是很坏?”
陈远把人拉回到怀里,“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心里厌恶一下,也没什么——”
李越和摇摇头。怎么会无关紧要。任何一点阴暗的情绪,都会在生活里被慢慢放大,最后决堤,再无计可施。
他太清楚自己的能力了,他可以轻易摧毁那个孩子的梦想,未来,前途,他可以让他再无机会站在镁光灯下。他怕他真的有一天忍不住,去做一个用强权肆意凌辱他人的混蛋。他怕自己迷失在失控的爱与毫无缘由的嫉妒里,让整颗心蒙尘蒙羞。
于是他摇摇头,末了闷闷不乐得说,“阿远,也许我该多读读书,静静心。”
陈远笑了笑,“啊哥哥,你严肃起来的样子真可爱……
“那你想不想做呢。我们一个多月没有做了。”李越和突然被自己说出的话惊呆了。他陡然眼里晕了层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