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摇光一怔，她没有想到当初温亭湛答应元奕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个附加条件。他大概是早就料想到有今日，当年在百舸争流，她来寻元奕谈条件的事情，她没有隐瞒温亭湛，应该是这件事让他心里不舒服，所以他不许自己再为了她做出退步。
是她急躁了，太想脱离眼前的困境，夜摇光已经失去了耐心，还是等等吧。
“元公子可真是有意思，一边逼着我们夫妻离开，一边又故意阻拦我们夫妻了结俗缘。元公子难道不知道，一日大仇不报，我们夫妻迟早会卷土重来。”夜摇光冷声讥诮。
元奕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可是在你们夫妻身上吃过不少亏，怎地就不能在你们夫妻身上讨回来？我可没有为非作歹，不过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罢了。”
“元公子，隔岸观火不站远点，非要添柴，当心引火烧身。”夜摇光警告了一句，“不打扰元公子，告辞。”
夜摇光离开了元奕的府邸，却没有折回，而是避开了整个宫里的耳目，潜入了东宫。
已经快到子时，萧士睿的书房却依然亮着灯火，他弯着身伏案批阅奏折的身影映在窗户上，看起来十分专注，夜摇光看了会儿才悄无声息的飘然入内。
倏地抬眼，萧士睿那犀利的眼神触及到夜摇光，才瞬间收敛温和下来：“摇姐姐，你怎会这般晚来寻我？”
“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么晚还未歇息。”其实夜摇光也不知道为何她鬼使神差的就来了东宫一趟。
深深叹了一口气，萧士睿将朱笔搁下，拢了拢身上的大麾：“如今才明白帝王之苦，这些奏折必须上朝前御批下去，否则明日早朝我便不知道朝臣们议论的事儿，有些事儿多耽搁一夜，唯恐触发我熬十夜也不补回来的祸端。”
“帝王肩上，千钧重担，权力越大，责任越深。”夜摇光宽慰萧士睿。
“要是允禾真的能够代替我该多好。”萧士睿感叹，旋即垂下眼帘。
夜摇光也沉默了一瞬间：“士睿，陛下的安排你可知？”
“皇爷爷的心思已经摆在明面上，他希望你们夫妻在般若寺‘因公殉职’，而后他会追封允禾敏睿王风光厚葬。”萧士睿抬起头对夜摇光道，“事到如今，我也希望允禾就此离去。皇爷爷还未到油尽灯枯之际，少则也还有一年，若是允禾不走。皇爷爷再也不会听我的劝阻，他会在驾崩之前，不由余力的先杀了允禾。”
“你对我说这些，是希望我全阿湛顺势而为？”夜摇光轻轻一笑，“你可知，阿湛为何不走？”
“是为了情谊。”萧士睿如何不知道，除了夜摇光，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甚至有些事情他比夜摇光知道得还确切，因为温亭湛从未对他有半分隐瞒，“摇姐姐，你告诉允禾不值得。”
“我说不出口这样的话。”夜摇光轻轻的摇头，“我知道阿湛所想，无论日后陛下要做什么，我们总不会坐以待毙，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可若我们现在走了，你们都平安无事便罢，你们若是因此而丢了性命，我和阿湛再也不想经历如同明光那样的痛，士睿你知道么？”
动了动唇，萧士睿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我明白。”
“士睿，元奕的事情，我和阿湛无法再插手，你得自己想法子阻拦他。”和元奕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和亓不一样，不可能等到解决了亓，就反悔掉转头对付元奕，“这些年我们和元奕几番交手，他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我觉着你不如试图和他一起想一想，可有法子与他达成协议，放他们父子入皇陵，他们都非世俗之人，要不了萧家的江山。他只想破除元家的诅咒，也许解决元国师的根源就在他们父子身上。我知道这个提议极其冒险，稍有差池就会唤醒元国师这个怪物，但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
第2390章 追溯六百年
元国师就是一个毒瘤，一辈子捂在那里是不可能，不挑破也会溃烂，不如去赌一把，至少在赌之前有个心理准备，把退路安排好。否则等到他再也压制不住的时候，爆发出来才是灭顶的灾难。
“我明白，多谢摇姐姐提点。”萧士睿应下。
“时辰不早，我不耽误你，早些批完歇息吧。”还有三个时辰就要早朝，看着还有几本未批的奏折，夜摇光有些心疼萧士睿，这样一算下来他或许只能歇息不到两个时辰。
也难怪历代君王极少有长寿，勤勉的都是被熬死，庸碌的都是被整死，昏聩的都是自己作死。
回到玉家缘的时候才不过刚刚天亮，夜摇光一来一回也就用了一夜的功夫，不过温亭湛已经起身，并且带着两个孩子洗漱。玉家缘的人虽然焦急等待着冥祭，但也没有荒废自己的田地，毕竟这么多年的田居生活，让他们也一样和普通的农户一般把田地庄稼当做了宝。
因而家家户户都冒了炊烟，夜摇光也去了朱氏的家里，朱氏正在做早饭，尽管有些心不在焉，看到夜摇光才勉强露出笑容：“温夫人可还好，我早上杀了只鸡，一会儿让温大人接着炖上。”
温亭湛炖鸡汤的仿佛很独特，她学不来，也不好开口。
看了一眼旁边新鲜宰杀，洗干净的鸡，夜摇光知道朱氏是极力想要补偿，就没有推辞：“我恢复极快，再吃一顿鸡汤也就好了，秀姐别再杀鸡，吃多了我以后可就看着鸡就得躲了。”
“那温夫人可有想吃……”
“秀姐，无需如此，你看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夜摇光拦住朱氏，“我这般做也是得了好处，你感激我也就罢了，若再心存愧疚，我反而会不知如何面对你们。”
“温夫人，你是我们的福星。”朱氏红着眼眶道。
“秀姐快别这般，不然被人误会我欺负你可就不美，我来是想做些吃食给我两个孩子。”夜摇光立刻转移话题。
“好，温夫人要什么，我去备上。”朱氏忙道。
“我出了一趟村儿，买了些东西，秀姐把灶头给我变好。”夜摇光也是许久没有给孩子做吃的，方才看到温亭湛带着他们俩，就也想做些什么，食材她芥子里应有尽有。
朱氏立刻就把灶头整理出来，夜摇光没有让她帮忙烧火，而是打发她自己去忙。在灶头里以五行之气凝聚了火，然后取出了食材手脚麻利，一顿丰富的早膳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做好。
夜摇光遣了玉承去喊温亭湛，恰好温亭湛带着两个孩子看望完玉崖出了玉崖家。
“娘亲，好香啊。”小胖妞一进屋就差没流口水。
夜摇光忍不住逗她：“是娘亲好香，还是娘亲做的饭香？”
“娘亲做的饭……”
“娘亲最香，最喜娘亲。”小胖妞还没有反应过来母亲给她设套，就老实的想说是饭菜香，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弟弟的给截了。
然后小胖妞就反应过来，立马改口：“娘亲好香，最喜娘亲。”
“小马屁精。”夜摇光伸手戳了戳儿子和女儿的小脸，才将他们抱起来放到凳子上。
温亭湛将盛好的粥端到夜摇光的面前，低声关切：“别累着自己。”
夜摇光回以温柔一笑，一家人的甜蜜温馨落在朱氏和玉承眼里，不由露出艳羡和伤感之色。夜摇光敏锐的察觉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秀姐放心，玉村长一定会化险为夷。”
如今要救玉塱，就只能破除诅咒。
“温夫人，当家的他并没有对你们起杀意……”朱氏有些羞愧的解释。
玉塱之所以会发作，是因为动了恶念，这恶念自然是冲着夜摇光和温亭湛。实在是当先祖的记载太过于血腥，玉塱在察觉夜摇光和温亭湛出现在村子里并非偶然，是生出了歹念，但却没有恶劣到要杀人灭口。尽管事到如今解释出来有些苍白，可朱氏还是想要申明。
“秀姐，站在玉村长的立场，他并没有过错。”并不是夜摇光有多么的深明大义，而是在自己没有受到实质伤害的情况下，夜摇光是愿意不去计较仇怨，多理解理解别人。
这事搁在她的身上，和玉塱换个位置，她也会无法冷静和理智，也会想办法先发制人。玉塱身为家主，肩负的是一族人的生死存亡。别说祖上又被蛇咬的先例，就算没有他也不可能对他们只认识一两天，明显是怀揣着目的而来，又洞悉了秘密的人给予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