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卿(7)

作者:云依洄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院中央是独立的阁楼,秦安歌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而厚重的八仙桌,左右太师椅,桌上有棋盘,旁边食盒里还有一壶酒和几盘下酒菜,西侧靠墙还搁着一架古琴,两侧墙上挂着山水字画,虽然质朴无华,却样样精致典雅。

可是寻不到桓温,她还是有些失落,站在空荡荡的房内愣了愣,突然听见不远处有细碎动静,好像是铲土的声音,连忙绕着阁楼四处转了一圈,才在阁楼后面一偏僻角落看见了桓温的背影。

正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的,桓温脸颊微红,穿着的青玉翠竹袍襦后背已经被汗渍染成墨绿色,手上拿着铁锹正在松土,周围是一片有些杂乱的植物,秦安歌认得几种,都是家常蔬菜和几棵果树。

“家……家主。”秦安歌微微躬身,心里却默默唤道:桓哥哥,我来了。

桓温回头看了她一眼,粲然一笑,那笑容有如白水鉴心,冰壶玉尺,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婉缨姑娘来啦。”他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看了她一眼又道:“走过来渴了吧,我给你摘个香瓜。”

说着,便走向那片杂乱的园圃深处,回来时抱着个又大又圆的香瓜。他从旁边的井里打了些水,将其细细洗尽,又寻来一只雕着水仙的平地银盘,将香瓜切成小块,顿时一股清甜的香气淡淡散开,碧绿的果肉莹莹渗着水分,咬上一口甜糯爽口,唇齿留香。秦安歌坐在石凳上,细细品尝美味,她吃东西向来慢而认真,遇到好吃的东西总是会细细咀嚼,静静体会其间美妙。

“看婉缨姑娘吃东西,也算是种享受啊。”桓温与秦安歌面对面坐着,却并不曾碰那碟香瓜,只是端着他的茶碗,静静喝茶。

凭着茶香秦安歌可以分辨出,这茶是上好的天尊贡芽,只是气味过浓,想来桓温喜浓茶。

“家主尝尝,这瓜甚是香甜可口。”秦安歌递过一块香瓜给桓温,桓温摇了摇头,道:“我不喜甜食。”

不喜甜?

秦安歌明明记得,小时候桓温是喜欢甜食的,特别是秦府的糖桂花糕,他都要和安歌抢着吃,每每桂花盛开时节,他们便聚在一起,一边赏花,一边吃着新鲜出炉的桂花糕,说说笑笑,不知有多惬意快活。

可是,为何过去这么些年,连口味都变了?

“婉缨姑娘?”桓温打断她的思绪,问道。

“哦,我是在想,家主公事繁忙,却还要亲力亲为种植瓜果蔬菜,实在操劳。”

“民以食为天,若不能切身体会,就不能得到百姓青睐,造福一方百姓。若我这个官无法造福百姓,便是昏庸之官了。”

秦安歌点点头,心里很是满意。来之前她还有些忐忑,因爹爹曾经的断言,令她有些害怕桓温真的会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妄顾天下安危。如今看来,怕是爹爹多心了。

“婉缨姑娘,我一直很好奇,秦府当年对你有多大恩德,值得你如此回报”桓温话题一转,眸光清冷,正是他思索的神情。

“恩德无分大小,俗语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秦府对我的恩德一直感念在心,如今秦府脱离困境,我同样感念大人的恩德。”

秦安歌把话说得婉转不留痕迹,事实上,她选择进入桓府,一半是因为秦府需要他的帮助,另一半是因为她心中对桓温未曾了却的情意。当初秦家为求自保,在桓家危难之际退婚,的确有些不仁义,但令她失望的是桓温那干脆又冷漠的态度,难道,她对桓温而言,就没有半分留恋么?

“姑娘好气节,只是桓某劝解姑娘一句,往事如烟,有些过往过去了就随它而去,过好当下才是正事。你既已进了我桓府,就要知道你乃我桓府一员,处事要思虑清楚,不可再如此感情用事。要知道,成为一名好的谋士,首要的便是要分清楚得失。”

“那么,听家主所言,婉缨救秦氏这一步,是错了?”

桓温点点头,“错了。所以,他日在我这觉得不如意了,自可以继续回去做你的千金小姐,我绝不追究。”

秦安歌胸口愤闷不已,蹭地站起身,道:“不必,我王婉缨说到做到 。往日恩情,怎可说忘就忘,那人成什么了,便是没有过往的傻子,是游离在人间的行尸走肉!为了生存,为了荣辱权势,什么都可以忘记,什么人都可以辜负么。”

桓温脸色大变,见秦安歌玉面通红,气喘吁吁,是真的动起来,于是沉声缓和道:“好吧,也许你是对的。只是我的回忆里,不曾有过如此恩待于我的人。”

秦安歌哑然,回头盯着他看了良久,心中更是委屈难耐。

不曾有过?

那她算什么?

难道只是她一人的痴念?

泪突然涌上眼眶,心潮澎湃委屈的苦水溢满胸腔,她颤抖着背过身去,泪水绝了提的洪水猛兽,要将她吞噬。

她乃高门嫡女,自小便被教导言行端庄,就连那时眼睁睁看着慕容端疼爱别的女子,她也不曾有过一丝变色,如今在她最亲的桓哥哥面前,她却哭了,哭得隐忍而伤怀,且还不敢让他知道。

秦安歌啊秦安歌,就因为你长了一张不讨人的脸,活该如此受人冷待么?

她背对着桓温,缓缓离去,走到院口,突然想起一事。经此一事,若此时不说,也许在很长时间里,他们都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于是,她还是停住了脚步,有些哑着嗓子,道:“天尊贡芽虽茶香芬芳浓郁,但味道过于清苦涩,久喝对肠胃不好,特别是不可喝过浓的茶水,还是少喝为好。若家主非要喝此茶,可在里面加下甘草枸杞之类的补气养胃之物,做些调和会更好。”

桓温依旧站在原地,淡淡回应道:“姑娘有心了。”

☆、斗武

秦安歌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微风拂过轻轻吹起她的发丝,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的身上。她伸手将点点阳光捧在手心。顿时,那如玉般的柔荑在光线下散发着金子般的光辉。池水的倒影下,一位女子衣袂飘飘,临水而立,那容貌绝美有如洛神再世,可这样一张绝美的脸庞上,却有一双黯淡无光的眼,凄楚、哀怨而无助,仿佛人生已走入绝境。

这样的自己,秦安歌真的很不喜欢。

桓哥哥根本不在意自己,她放下尊严,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真的值得么?那个文可动天下,笔可写天下,琴可倾天下的秦安歌去哪里了?不,她不能这样卑贱的活着,即使重活一世,她换了身份,换了面容,但她的心依旧是高贵的,她的尊严不容践踏,她要活出自己的样子,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只为她自己。

想到这里,她用力擦干泪水,揉了揉微垂的嘴角,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没关系,活着,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回到和光居,秦安歌便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打算好好睡一觉,再为以后做打算。可指尖刚刚碰到门环,便听身后一人,不冷不热说道:“跑到家主那谄媚碰壁了吧?走之前忘了告诉你,咱们家主,可不是好色之徒。”

秦安歌转过头,只见齐素素嗑着瓜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眼神里满是嘲笑和鄙夷。她对上齐素素充满挑衅的眼睛,气息平稳道:“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婉缨不过生的比姐姐好看些,初来桓府,还未做什么高于众人的举动,怎地姐姐就按耐不住了?”

“你……”齐素素怒目圆瞪,指着秦安歌说不出话来。论口才,她又怎能是秦安歌的对手,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齐素素将手中的葵花子重重砸在地上,小小的葵花子竟然将地面砸出零零碎碎的小坑。她一个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来一截约三尺长的木棍,劈头便向秦安歌打去。

却怎料,秦安歌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微微一侧身,便轻松躲过。再次向秦安歌打去时,秦安歌已从农具架上选了柄铁铲,做好迎敌之势。

齐素素一看她这架势,便知她也是有些功底的,近日本就有些技痒,难得棋逢对手,她不禁心中大喜,喝到:“看招。”

说话间,一个翻云斗,人便飞向秦安歌,手中木棒在空中打着圈,速度极快远远望去如同握着的不是木棒,而是螺旋,风卷残云,一阵摧枯拉朽之势,她朝着秦安歌的位置正欲用力一击时,只觉身旁窜出一人,定睛一看,才发现秦安歌倏地一下跃到了她的侧面,扬手便要攻击她的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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