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吗？”
莫轻寒开口，嗓音沙哑难听：“不恨。”
不恨……
伦硕心酸到几乎落泪。
他宁愿她恨他，这样起码还能给她一个求生的支柱，哪怕是恨。
“令肃之来信了，想接你回去……你……回吗？”
“回。”
伦硕抬头，莫轻寒死水一样的眼里浮现波澜，但从中冒出的，却是腐朽、溃烂的死灵之气。
伦硕喉咙紧的发疼，胡乱抹了把脸，将自己调查到的真相告诉莫轻寒：“当年……让你来和亲的是令肃之，你可知道为何？”
莫轻寒不答，伦硕只能继续道：“是因为楚帝要杀你，而他根基不稳护不了你，经过两年的经营，他在楚国地位超然，所以他想接你回去……”
其实伦硕是不想把这些告诉莫轻寒的，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莫轻寒在自己手里枯萎。
所以明知道这句话，是在给莫轻寒“希望”，他还是要说。
但对于莫轻寒而言，当年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令肃之将她接回去是愧疚也好，不安也罢，怀念也好，思慕也罢……
她回去出国的念想之有一个。
他要找到先祖们的尸骨，哪怕只有一小节，也要将它们带回安葬。
这是支撑她的，唯一的动力。
伦硕起身，将她轻轻抱在怀里，一遍遍喃喃：“对不起……轻寒，孤不该不相信你，但是……唉，帝王多疑，是孤错了，若有来生，孤，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一定，一定……
今生，他负她，良多。
第857章 南柯一梦48（第一世番外可不看）
庆元六年，莫轻寒再次踏上了楚国的国土。
明明只数年未归，莫轻寒望着国都的景色，却仿佛隔了一生。
她被迎进了令府入住了主院，主院景色优美，步步皆景，建筑也极其讲究，不奢华尊贵鬼，却处处透着雅致，甚至还有些野趣，是莫轻寒喜欢的调子。
有活泼的侍女吱吱喳喳介绍着主院的一切，活泼可爱的声音，让主院有了生机，但她却从不接话，只是每日都静静坐在那流月楼前。
“夫人，这流月楼是相爷特意命人起的，抬眸便能见一池潋滟的湖水，景致绝佳。相爷说，您小时曾对他提起，想要一处这样的地儿，chūn天赏花、夏天观荷，秋天弄叶，冬天戏雪。相爷还说……”
但即使小丫头说破了嘴皮子，莫轻寒也一动不动，寡淡疏离的眼底，不见一丝欢喜。
日子久了，就有人替令肃之心疼。
说莫轻寒铁石心肠，说莫轻寒冷酷无情，更说莫轻寒不知好歹。
这些莫轻寒都不在乎，她等了又等，确定令肃之不曾踏入她的院子后，她便开始着手自己的事情。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曾gān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三个月后，日头逐渐转冷，莫轻寒终于看到了令肃之。
莫轻寒望着他，他亦在回望。
她穿得不少，纤细的身躯裹在大氅里，愈发显得瘦弱和苍白，如悠悠而落的初雪，随时都可能会消失不见。
那双眼，极淡极冷，在一瞬间就冻住了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他走她的身边，看似平稳的步伐，有犹豫，有踌躇。
他怕，怕她对自己的恨。
但他多想了，直到他撩起袍角入座，她都不曾发一言。
最终，令肃之苦笑开口：“还习惯吗？”
莫轻寒回望，开门见山地问：“你还想要什么？”
令肃之一愣，莫轻寒续而道：“莫家已一无所有，连先祖的尸骸都没保住，你还想要什么？”
令肃之喉咙堵得发疼，良久道：“我只是，想照顾你。”
莫轻寒无动于衷，连个蹙眉都欠奉，令肃之垂眸，俊美的容颜带着蚀骨的孤独，静静道：“所以，你别再查了。”
莫轻寒望他，眼神锐利，写满了警惕，他不得不将利弊与她分析。
“当年两国战事拖得太久，军中出现了叛徒，却找不到……百姓们成了笼中困shòu，若寻不得突破口暂时缓解矛盾，会危及皇权……”
莫轻寒笑了，眉眼微微扬起，笑靥若划破黑暗和迷雾的光，美得让令肃之心悸、颤抖。
“所以我莫家英烈先祖，就要成为无能者的替罪羔羊，被挫骨扬灰吗？”
“寒寒……”
“是那个女人吧？”
令肃之呆住。
“是那个女人吧？是她的提议，她的计划，她在背后的怂恿对么？”
“……”
是，当初主动将矛盾的矛头指向莫家的，是凤倾歌。
但百姓们的举动，超乎了凤倾歌的想象。
凤倾歌对他说，她也知死者为大，先烈无辜，她并非故意而为之，她也曾派人去阻止百姓们的，只是法不责众，所以她即使身为皇后，也只能对不住莫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