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些民众却不感谢我,他们忌惮我,更不愿意臣服我。
我不明白,于是向刻耳柏洛斯请教。刻耳柏洛斯一向博学多才,他很快就回答了我的疑惑。
他说:“人类就是这么愚昧的物种,他们不理解您的良苦用心,他们就是一群白眼狼。”
虽然觉得他讲的很有道理,可我却觉得刻耳柏洛斯意有所指,因为我也是个人类。
可是刻耳柏洛斯又说了:“不,我亲爱的陛下,你不再是人类了,你现在是伟大的魔王陛下。”
好吧,他的话一直很有道理,我无法反驳,并且采纳了他的建议——他说这些白眼狼没有存活的必要,即便我这次放过他们,他们日后想起我也只会骂我,并不会感激我。
实在太有道理了,我以刻耳柏洛斯为荣。
在处置那些白眼狼后,我又带领着魔族开始了新的征程。不出一个月,我已经攻破无数国家,处置了无数白眼狼。
当然,这一切的功劳都要归功于我亲爱的刻耳柏洛斯。在连续攻破三十个国家后,我决定庆祝一下。我在冥界大宴宾客,请来了无数与我同生共死的魔族。
我们把酒言欢,说起很久以前的事。那些事令我开怀大笑捧腹不止,又令我黯然神伤潸然泪下。
我说起了那个有着血月的夜晚,我的亲人惨死在了三个魔物的嘴下。
在我说完这些后,他们都一致沉默了。他们都惶恐不安地看着我,不敢再喝一口酒,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很好奇,正想问刻耳柏洛斯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的表情却令我更加困惑。
刻耳柏洛斯在笑,他在苦笑,又或者是在伤心地流泪。我很惊讶他的脸能在一瞬间露出这么多表情。他的表情异常悲伤,他泪流不止,却还是说出了令我无比震惊的话。
他说。
那三个魔物是他的化身。
他说。
他吃惯了死尸,想尝尝新鲜的尸体。
他说。
他不后悔救了我。
我没有与他交谈,这场庆功宴最终不欢而散。我一个人躺在寝宫里,我的王妃想来陪我,被我赶了出去,我的王后也想来陪我,直接被我扔了出去。
我一个人闷在床上。我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撕成了两半,那种窒息感令我难受得想死。我开始止不住地哀嚎,止不住地流泪。后来哭得累了,我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刚醒就听到了王后的哭喊声。我连忙奔过去,看到的却是刻耳柏洛斯的尸体。
刻耳柏洛斯死了……
我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噩耗,眼前一黑,晕倒在了他的尸体上。
你们知道的,这种失去挚友亲朋的感觉,简直比天塌了都要难受。我想这是我的报应,我身为人类时亲眼看见挚友处以绞刑,我无能为力;我身为魔王时,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却依然阻止不了刻耳柏洛斯的自杀离世。
我心如明镜,刻耳柏洛斯愧对于我,所以选择了逃避。只不过他的逃避一劳永逸,他带着对我的愧疚死去了,而我却带着对他的愧疚,永生永世地怀念他。
☆、忏悔(其三)
【啊,抱歉,弗雷特思恩卿。我的眼睛里不小心进了点沙子,流出的泪水打湿了信纸,还望你不要介意。
请你不要怀疑地牢里为什么会有沙子,它就是有了,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魔王了。】
刻耳柏洛斯死后,我一蹶不振。就连事先计划好的征战也搁置在了一旁。
在刻耳柏洛斯离开我后的那些日子里,我才发觉我根本不适合做一个魔王。没有刻耳柏洛斯的出谋划策,我不敢对任何国家发动战争,就连那个小的只有十几户人口的国家,我也不敢派去一兵一卒。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完了,没有刻耳柏洛斯,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后,那些魔族大臣也察觉到了我的懦弱,他们开始想方设法地篡夺我的位置,但却不敌我的力量,三番五次地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那时候的我已经身心俱疲,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就连我的王后王妃们背着我偷情,我也不会生气。
失去刻耳柏洛斯后,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唯一能让我记挂的,就是我的妹妹爱丽丝。
我想去找她,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想我一定能变回原来的亚尔维斯·克里斯。
于是,我抛弃了我与刻耳柏洛斯一手打下的魔王帝国,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找爱丽丝的旅程。
我又经过了那个乱葬岗,那里依旧掩埋了无数无名尸首,依旧有无数野狗流窜。我以为我不是个会触景伤怀的人,可我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我想到了刻耳柏洛斯。
看吧,世间万物联系在一起就是这么矛盾可笑。是他害得我流离失所,却又是他给了我一方天地。
只可惜没有他的这方天地,如今也被我舍弃了。
我隐藏了魔王头上的尖角,尽量让自己的装扮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类。但我依然喜欢穿着黑色的衣服,就像刻耳柏洛斯一样。他也很喜欢黑色,他的原身也是浑身漆黑,只可惜我只看见过一次,不过仅仅一次,也能让我刻骨铭心地记上一辈子了。
再次作为一个“人类”来到这片熟悉的大陆,大陆依旧来者不拒,它很欢迎我,可是大陆上的人民却对我恶语相向,断言我是魔王派来的使者——只因为我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和那个恶贯满盈的魔王一模一样。
看吧,人类就是这么愚蠢刻板。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引起了骚动,引来了很多人,也引来了我的妹妹。
说到我的妹妹,爱丽丝·克里斯。我一定要夸她几句,我与她才几年不见,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她绝对是这片大陆上最好看的姑娘!
站在我妹妹身边的是亚瑟·洛克,他生得高大英俊,完全配得上我的妹妹。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今后我会与他有一场死战。
我没想到寻找爱丽丝的旅程如此顺利,亚瑟将我接去了他家的庄园。才几年过去,他们家业发迹了不少,就连之前看门的小狗都有了七个轮流服侍它的女仆。
理所当然的,亚瑟为我安排住处,也为我安排了十四个女仆。她们美得各有特色,但是在我眼里却看不出什么差别,可能是因为我觉得爱丽丝更好看吧。
在亚瑟家待了一天后,他便邀请我去后花园喝下午茶。我其实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我喝不惯他们富人的茶水,那都不如农场周边的小河流水来得甘甜清澈。但是为了不驳亚瑟的面子,我还是端起了茶杯。
我才喝了一口,亚瑟就和我说:“哥哥,我喜欢爱丽丝,我希望您能把她嫁给我。”
我以为我听错了,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喊我什么?哥哥?”
不,不对,我关注的重点不该是这个。
亚瑟笑着说:“你是爱丽丝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
我摇头:“爱丽丝是个穷姑娘,她配不上你。”
亚瑟说:“爱丽丝在我们家住了很久,早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小姐了,她与我门当户对。”
亚瑟简直巧舌如簧,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好连着喝了几杯茶吃了几块糕点,差点把自己噎死。
我看得出来亚瑟是真的喜欢爱丽丝,但我也喜欢爱丽丝,她是我唯一的妹妹,说真的,我不忍心让她这么早就嫁人。
“可是她早晚都要嫁人的。”亚瑟又在劝我了。
亚瑟说得在理,我看着他真诚的眼光,思前想后了一番还是答应了。
【亲爱的弗雷斯特恩卿。
请不要质疑这封信的真实性,如果信中内容和我之前与你讲的略有差异,请不要见怪。
有时候人可以改变环境,但是有时候环境也可以改变人不是吗?我们总得向前看,往好的发展。】
第一封忏悔信暂且写到这里,因为没有墨水了。请本国民众不要指责我根本没有忏悔的意思,我需要把很多事情说清楚。前面已经说了,我要向你们讲述我一生的故事。
这仅仅是个开头而已。
☆、现实(其一)
为了拿到我的忏悔信,亚瑟·洛克亲自来了地牢。
我看着他走过来,就像看着一根会走路的长条黄金,他穿着黄金铠甲,腰间挂刀佩剑,整个人闪闪发光,非常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