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出现在身边的法皇,是属于他的守护者,也是唯一一个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边的伙伴。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这位伙伴。
从远处传来的人声喧闹充满了傍晚该有的热闹气息,源源不绝的喧闹在公园中扩散开来。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五点,正值放学或下班时间,从街道上走来的多半是男女的配对,或者大人牵着小孩。
有两个七八岁的男孩,穿着和他一样的制服,笑着从他面前走过去。
看着在前面走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男孩好像说了学校里发生的什么有趣的事而大声笑着。他的朋友也跟着他一起笑,然后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对方看了之后笑得更大声。
两人就这么一起嬉笑打闹着,消失在了远处的人cháo里。
花京院收回了目光,低头盯着地面,想起白天在学校里老师和母亲之间的jiāo谈。
“花京院太太,你家的典明同学完全没有和其他人jiāo朋友的打算呢……是啊,他不是受大家所讨厌,而是完全不肯跟别人相处……身为班主任,我十分担心……”
靠在门上的他,目之所及是铺着瓷砖的走廊,周围空无一人。敞开的窗外传来不知是田径社还是什么社的吆喝声。
“……一、二!一、二!一、二……”
然后,他听到母亲困扰的语气:“这个……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感到羞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母亲不知道他孤僻不合群的原因,她很担心他,但这份夹杂着埋怨的担忧并不能帮助他解开心结。
花京院十分明白自己的做法并不是出自什么自闭之类的心里问题。他只是不愿意罢了。
他固然可以结jiāo流于表面的朋友,但那却不是他所追求的。这份小小的骄傲很纯粹,像是一层透明却坚固的介质,将他与世界隔离开,让他的生活变得十分孤独。
但即使孤独深入骨髓,忧郁寂寞充斥着每时每刻,他也依旧固执地选择封闭自己。
有时候,看着班里的同学勾肩搭背,一起嬉笑打闹的场景,他也会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自bào自弃的选择。但是他做不到勉qiáng自己。
这座市町虽然不大,但一百万人居住在这里,每天在街道上邂逅的人都不同,随随便便就能通过各种方式认识很多人。但是萍水相逢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见面打招呼寒暄,也无法获得心灵上的理解和真情实感的关怀,浮于表面的社jiāo其实并不能带来任何温暖和快乐。
——这种问题不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会思考的。
同龄的男孩大都只会烦恼“昨天作业有点多都没来得及玩游戏”,或者“今天的便当里妈妈又放了胡萝卜”之类的琐事。但花京院却好像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
这也许就是他拥有绿之法皇,而别人却没有的原因吧。
花京院坐在秋千上,发着呆,偶尔和自己的绿之法皇对话。
他没有朋友,也就不会和人约着去打球或玩游戏。放学的时间太早,只好无所事事。出于今天白天的事,他也不想早早回家。
“呐,你说,普通人一生之中到底能遇到多少个能够真正心灵相通的人呢?”
班里的同学,电话簿里记满了朋友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妈妈有,爸爸也有,在电视里演出的明星或者摇滚歌星们也有好几万粉丝和他们作伴。
但自己却没有。
“也许我一生之中都不会遇到一个真正的朋友了……”
“因为没有一个朋友能够看见你……而看不见的人,不可能跟我真正心灵相通的。”
他这样说着。他是在和法皇对话,也是在和自己对话。
然后,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
“看见……你是指谁?身边这个幽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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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遇见花京院典明时,正坐在被晚霞染成茜色的公园的长椅上。
时至今日,我依然能记起那天的情景。
下了公jiāo车的我背着书包在陌生的地方四处张望着。刚搬到这个市町的我对周围环境还不熟,又因为父母忙碌,只能自己一个人上下学,于是毫无意外地迷路了。
“……这里是哪儿啊?”
我盯着公园门口的地图仔细查看,然后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走了半天累得不行,却依旧没有看到熟悉的建筑,于是自bào自弃地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开始发呆。
眼前的公园里,从树荫中透出的阳光洒落在石子小路上。
保持同样的姿势半个小时了,直到在沙堆上玩耍的小孩子已不见踪影,周围一片寂静。
发呆的时间我想了很多事——
比如爸爸妈妈现在正在做什么,应该正在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