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神明见状也不觉得惊奇,好像早已料到这里的状况。他自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把玉箸,逐一将其掷下深渊。
每一根玉箸落入山脉水脉时,都像巨石投入水中,激起浊làng千层,làng花顶端呈狰狞的人形,每一个人形都张牙舞爪想要朝白衣神明扑来,奈何个个都被看不见的屏障束缚住,不甘心地坠落。
他面不改色地一根根抛下玉箸,好像看不见那些魔气与浊气凝结而成的怪物一般。
待三十六支玉箸全数沉入渊底,他又取出一个碧玉小瓶,里面装了赤金的血——朝然的血。
只想了一瞬,他还是将小瓶收回袖中,张手向深渊一振。
赤金神血从尚未愈合的伤口中滴落,将原本看不见的屏障染成极为明亮的金色。
魔物的哀嚎全数被锁在屏障之下,屏障也在它们的怒吼与挣扎的同时一点点上移。
他滴下九滴血之后,屏障重新压下并不再上移。
魔物在渊底咆哮怒吼,却也不能再跟已成的阵法作对。
白衣的神明垂眼看着那些狰狞丑陋的面孔,不知为何将他们与记忆中另一些面孔对上了。
那样仇恨,那样怨怼。
除却将他从高处拉下,否则不能平息怒火。
他看着渊底,极冷极轻地笑了一声,好像十分不屑,又好像疲倦自嘲。
帝宫城。
神帝再次召见朝然。
朝然看着神使送至跟前的信函,平静道:“神君这次动作很快啊。”
神帝道:“孟章神君信中言辞恳切,要神女立即返回龙域,朕无法回绝,但朕尚有疑惑不得解答。神女既已恢复记忆,若是知道什么,还望神女指点一二。”
朝然随手翻开信函:“陛下,我与您一样,不知道神君想要做什么,若是知道,我便不会在此处了。”
神帝沉默。
朝然将信函一目十行看完放到一边,起身向神帝行礼:“前日面见陛下时,我便将我所知能与陛下说的都说了,眼下也在帝宫城待了两日,终于等来神君信函,恐怕今后不便继续打扰了。”
不等神帝开口,她又接着道:“神君统领龙域多年,一向将龙域与天柱护得很好,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是没有过一星半点的疏漏。总体还是将天柱护得很好。而如今魔气侵入山脉水脉之事,此前从未发生过,神君向来高傲,想来是不会如陛下与我这般担忧的。”
神帝听出一点音来,顺势问道:“那神女的意思是?”
朝然再作揖:“既然神君不愿将自己的顾虑与打算告知陛下,陛下便派人前去龙域查看天柱的情况,确定神君所言是否如实。若是山脉水脉之患确实不必担忧,那使者前去查看也能让陛下安心,若是神君百忙之下有了疏忽,使者也可帮衬一二。”
神帝听懂她的意思,顺势再问:“可龙域之严寒非寻常神族所能耐受,神女可有推荐的人选?”
朝然道:“朝然不才,却也是龙域神明,愿为陛下查探。只是独朝然一人,恐怕会受些不必要的限制……”
神帝笑道:“神女想要什么帮手,只要朕能为神女找来的,朕必将其指给神女。”
朝然拱手道:“我有一朋友,虽没在神界有甚挂职,却神力qiáng横能耐极北严寒,还望陛下能赐予他钦差的名头,让他随我回龙域一趟。”
神帝愣怔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指着她笑道:“你这小丫头竟然如此狡诈,连朕也被你算计进去了。”
朝然也笑:“多谢陛下成全。”
神帝却收了笑意:“神君所作所为,朕无权gān涉也不愿gān涉,朕希望你谨记朕今日是为何许了你这一道旨意。”
朝然听懂了他没有明说的警告,谢礼道:“陛下放心。”
神帝道:“此外,你之前所说的魔族身上的咒印,朕请诸位尊神与帝君看过了,可惜无一识之。龙域外的入魔神明和魔气,朕与诸位帝君会妥善处置,龙域里的……你要多加小心,那些魔气与寻常魔气不同。”
朝然颔首:“多谢陛下提醒。”
鸾鸟拖拽的长车在三日后到达龙域边界。而神帝的旨意则先一步抵达青龙座。
受孟章神君指令前来迎接神使与朝然的龙神足有二十四位。
朝然辞别驾车送她过来的神明,跳下长车御风来到结界边的松林。她先是将神帝的旨意递给早已等候在那儿的白衣神明,随后在他肩上拍了拍,给了他一个“许可”。
她向前走了两步,见他没有跟上来,回头问了句:“怎么了?”
斐怀道:“你不怕我对龙域不利么?”
朝然愣了愣,笑道:“怕也没用啊,神帝的旨意要来了,许可也给了,我现在反悔好像晚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