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涂点点头，同风羽一起跟着引路的仆从一路走去。
风灵楠注意到，一个矮矮的少年跟在巫涂身后，羞怯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那名少年脑袋上冒出来两只小耳朵，身后更是拖着一条大尾巴，由于他的动作太过于扭捏，看起来竟然是滑稽大于可爱。
风灵楠皱眉，道：“巫涂，你再喜欢你学宫之中的学员，这种也不应该带妖族来吧。”
巫涂摇摇头：“此言差矣，他并非是万灵学宫中的学员，而是我的弟子。”
风灵楠吃了一惊：“你的弟子？你也会收弟子？”
白虎尊者也挑挑眉，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想起好友平日里满学宫乱蹿，捕着谁撸谁，年纪到了就丢出去的作风，很难想象他愿意收一个弟子在身边，用心教导。
巫涂笑了笑：“一个人终归寂寞，我觉得你们人族开宗立派挺有意思的，便想要跟你们学学。说起来，我好久都没有入世过了有人陪在身边，倒也有几分新鲜感。”
他拉了拉身后的小孩子，道：“你不能总是躲在我身边，小狐狸就该活泼一点。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他们都是我的好友，你别怕。”
少年拽紧了巫涂的袖子，探出头，小声道：“你们好，我叫做段凌，是一只修行年份不过百年的狐狸。”
风灵楠微微皱眉。受巫涂热爱撸各种小妖怪毛毛的影响，平时她还是很喜欢各种毛绒绒的小妖怪的，斩妖除魔时遇到浑身都是毛的小妖怪，她下起手来都要比遇到那些浑身都是鳞片的妖怪轻些。
但这只狐妖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十分让人讨厌的气息。
那狐妖见风灵楠一直紧紧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又怯生生往巫涂身边躲。
巫涂没说话，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风灵楠舒展开眉头。这天下，只有两个人是她一对一比斗时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赢的。一个她师父，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跟他比斗起来完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一个是她师父的好友巫涂，从五万年前神族尚在的时期存活至今，一身修为不知有多深厚。
修为深厚如他都不觉得段凌有什么问题，她又能够说什么呢？
说不定这是人家巫涂作为师尊，特地让徒弟修行的呢？
风灵楠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到了之前安置风宁乐的小院子里。
风宁乐躺在床上，见风羽过去了，连忙伸出手道：“爹爹，要抱抱。”
风羽将他抱起来，浑身上下查看了一遍，道：“乐乐，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风宁乐摇摇头，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我做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啊。我梦见我下到了魔渊深处，那些没有神智的低等魔族、那些由怨气凝结成的鬼怪都要杀我。我拿着刀到处砍，越砍身边的低等魔族越多。爹爹，我好害怕。”
风灵楠皱皱眉头。身为魔主之子，噩梦却是魔渊，实在不可思议。这个噩梦究竟是他自己做的，还是有人安排他做的？
风羽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咱们乐乐有爹爹保护着，不会出事的。只是个梦，梦醒了就好了。不过，乐乐能不能跟爹爹说说，为什么会梦到魔渊非常可怕呢？”
风宁乐道：“前几天我在街上交了个朋友，他告诉我说魔渊里边有很多可怕的魔族。我跟他说魔族一点都不可怕，魔族很厉害，比人族都还守规矩。他说不过我，就诅咒我回来做噩梦。”
“你交到的朋友是什么样子？”
风宁乐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记不清了。”
“他不是你朋友吗？”风羽觉得脑袋有点大。
“那天他家刚刚搬到城里来。我觉得他不喜欢我，后来也没有去找他玩过。”
风宁乐挠挠脑袋，道：“他说他跟随父母走了好多地方，他知道好多事呢。壶中仙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神奇的东西。”
风羽不动声色问道：“什么是壶中仙？”
风宁乐道：“爹爹你不能老是忘记我给你说的话，前天吃饭的时候才给你讲过呢。我昨天运气特别好，找到一个壶中仙住的酒坛子了，他说只要给他酒喝，就可以帮我实现愿望。”
风灵楠一脸古怪：“你一个魔族，还相信那些不成？”
风宁乐委屈地抱紧床上的布偶：“那些很好玩的，小孩子都这样，难道你没有过童年吗？”
风灵楠语塞，她的童年就很神奇了，每天都跟各种魔纹咒术玩耍，和一般的小孩子聊不来聊不来。
巫涂问道：“一个酒坛子？你的意思是说，那样的酒坛子还很多？”
风宁乐连忙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巫涂：“没错，我听说仙门与魔族的交界处特别多。有的壶儿仙强大一点，有的弱小一点。强大的住在酒坛子里，弱小的住在酒壶里，能不能找到全看运气。我一下子就找到住在酒坛里的了，厉害吧？”
风灵楠都不想看这孩子犯傻了，轻叹口气，别过脸。
巫涂配合点点头：“很厉害。壶儿仙只有交界处有吗？有没有人给你说为什么？”
风宁乐道：“我朋友说仙门那边保护费收得太高，魔族又太乱了，只有仙门魔族的交界处稍微好一些，所以壶儿仙们就呆在这里。”
巫涂又道：“你看到的壶儿仙是什么样子？”
风宁乐道：“壶儿仙特别好看，就像是仙人一样。他比爹爹好看多了，比娘亲差一点。”
众人都知道这些话是逗小孩子让他这么说的，但现在，没有人觉得好玩。
风宁乐见周围的人都不像平时那样宠着他捧着他，干脆气哼哼转过头去：“不说了。”
巫涂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回答了给你小狐狸玩。”
风宁乐不配合。
巫涂道：“有毛，会动的那种。”
段凌吓得抓紧了巫涂的袖子。
风宁乐勉为其难道：“那……你问吧。”
“你是在哪里捡到壶儿仙的？怎么捡到的？跟我说说。”
明明随便回答的问题，风宁乐却茫然起来，他想了很久，最后道：“好像是在城外一座山上吧，我也不知道我什么要去那里……”
巫涂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哪座山？”
“东边的，长蛇山。”
巫涂点点头，挥手将段凌变成原形，丢到风宁乐怀里。
段凌：“叽？”
风宁乐抓起小狐狸，开心地揉搓起来。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沾了彩墨的笔，在段凌的狐狸毛上画了起来。
段凌挣扎道：“师父救我！”
巫涂却没看他，反倒跟府里的魔族仆役道：“长蛇山在哪里？带路，我去看看。”
风灵楠也要跟上去。
巫涂冲她摇头：“你有魔族的事情，我就不耽搁你了。我调查完之后，会把结果告诉你，你放心好了。”
风灵楠拱手道：“有劳了。”
巫涂又朝白虎尊者看了一眼，行礼道：“保重。”便转身离去。
风灵楠轻叹口气，对她而言，魔族的事情也很重要。于是转身抱了抱白虎尊者，亲了亲他的嘴角：“师父等我回来。”
白虎尊者摸了摸她的脑袋：“路上小心。有事情就给我写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都告诉我。你……”
他喉头动了动，忍不住叹气：“罢了，你喜欢的话，怎样都好。”
风灵楠看了看房间里面把小狐狸画得嗷嗷叫唤的风宁乐，忽然计上心来：“师父，你能不能也变成狐狸，让我带着去魔族？”
白虎尊者语塞，无奈道：“你师父是剑修，不是法修。”
变化术属于法术的那一块，他确实不擅长。
他道：“我回去可以学一学。”
为了讨徒弟欢心，他也是很拼了。
风灵楠眼睛果然闪闪发光：“就知道师父最好了。”
白虎尊者叹气，他就知道他徒弟最任性了。不过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舍不得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