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有些睡不着,他去了余生的小院子,发现余生并不在院子里。
此刻的余生一个人待在墓地那边,其实他很少来这里,除了寨子里大家一起祭拜的时候,他从不亲自来看看他躺在地下的父母。
此刻的余生拿着酒倚着他父母的小土丘上,同他已故的父亲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老头,想不到我会这个时候来找你吧,我还给你带了酒,以前娘亲不让你多喝,今天她也管不着你了,就多喝些吧。”
说着余生打开了酒的盖子,一阵浓烈的香气慢慢飘出来,勾着余生的鼻子。
余生凑在嘴边喝了一小口,发出满足的喟叹:“老头,你这酒是真不错,也不知道你从哪弄来的。哦,这酒是我从你酒窖里翻出来了,里头还有好多呢!”
余生微倾手臂,甘香的酒液就洒在了地上,他呐呐自语:“老头,你死都死了,估计也很久都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了。你说……”余生顿了一下子,又接着说:“死了是什么感觉?”
余生自己又喝了一口酒,问:“死了疼不疼?”说着他就笑了,自问自答一样说:“那肯定是很疼的吧,再也看不到东西,喝不到这么好的酒,还要躺在这黑漆漆的地下。”
今夜难得有很好的月色,余生望着月亮好一会儿,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眼眶有些红的说:“小姨也死了,我对不住她,没能把她带回来。”
“老头,我不想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还要给小姨报仇,还要好好守着寨子,还要有朝一日去大漠外头看看。”
“我不能死。”
第47章 大漠狂徒·八
皓月当空,月色下这个坟场都被照亮,只是这月色有些yīn冷了,坟地一片诡异的安静与渗入心脾的凉,而靠在土丘上喝酒的余生就像个鬼魅。
只怪余生太美,沙漠之中最狂的风最烈的太阳都不能令他的皮肤有一丝一毫的粗糙,他很白,在月光下白的极尽透明。月色下的余生不似平日里的洒脱逗乐,他的眉眼里有一点愁绪,像个等待凡人上钩的魅。
老人说,月圆之夜的深山凡人去不得,那里有吃人的妖魔鬼怪,他们会化作倾世美人在林中游走,等待着凡人上钩,一饱口腹之欲。
陆渊问他,若是遇见了这样的妖魔逃得掉吗?
老人的回答是逃不掉的,他们会蛊惑人心的术法,一旦遇见了就会心甘情愿成为他们的裙下臣。他们若是微微一皱眉头,即便是天子都只能自己把自己的心剜出来捧给他,更遑论是什么家国天下。
先前陆渊对自己听到的异闻都不太放在心上,今夜他有些咂摸出了点味道。若是余生想要他的心,陆渊自然是不肯的,但若是余生想要什么东西,倾家dàng产陆渊也是不可能给他买了,要是贵重但又不至于让陆渊这个本来就没多少银钱的人倾家dàng产,陆渊怕是会双手奉上了。
秃鹫的寨子陆渊没怎么逛过,这里也是他第一次来,一来便震住了他。这一大片埋人的土丘是一方面,这靠在土丘上喝酒的余生又是另一方面。
数不清的残酷死亡和一个美到至极的人令自诩正义的陆渊有些陌生。一种隐秘的想法从他心底的幽暗之处蔓延出来:靠近那个人,那个美到至极的人,去为他分忧,去抚平他的愁绪,去讨得他的欢心。
真美啊!陆渊从心里感叹,他忽的就了解了秦楼楚馆里那些豪洒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的有钱人,但即便是扬州的花魁在此刻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渊站在暗处偷偷看着,隐蔽了气息,不敢教余生发现他的心思。
“出来吧!”余生还是仰着头在瞧月亮,如陆渊刚来时一样,丝毫没变。
但陆渊的心里却一是惊讶,余生发现他了,这么说,余生的武功同他不相上下,甚至高于他。
这个认知让陆渊有些不适,他行走江湖好些年,已经很久没有比他还要厉害的人出现了。真正的高手不是隐居于世就是在大门大派里作长老,真正行走江湖的也就是少年青年,在这个行当里,陆渊已经稳坐第一很久了。余生长居大漠可能不知这“疾风剑”陆渊的名号,但只要与江湖沾上一点边的人都知道这武林第一的“疾风剑”。
“站着不累吗过来喝酒。”余生又招呼了陆渊一遍。
余生的话都说到这里了,陆渊自然不可能自欺欺人地藏下去,他从暗处走出来,一路脚步稳健地走到余生面前,谁知他手心里都出了汗,这无缘无故暗自偷窥还被抓住的事儿陆渊还是第一次经历,难免心里有些慌张。虽是心里慌张,但他好歹还是见过些世面的,到底是面色如常,教人看不出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