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问天,然后像决定了什么一样的,把剑收入了剑鞘里。
他吩咐下面的侍者:“去吧,把公子们都叫来。”
端王依旧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儿子们。他终身未立正妻,下首坐着的公子们没有一个是嫡子,自然更不可能有继承新的端王之位的嫡长子人选。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慈善,这些孩子都是自己亲自教导长大的,虽“十世”并非现世,里头的所以东西都不一定能作数,可是面对家人,他总归是温情的。
他开门见山地说到:“今日叫你们来的原由,你们应该也都知道。”
底下没有一个人插话,都安静地听着,教养很好。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一丝丝的红运和隐忍,也是,面对权利巨大的吸引,没有人能不为之动容。
端王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接着说:“寡人年纪大了,也逃不过天命,我归去了也很好,只是端国还是需要一任明主。”
端王停顿了一下,觉着底下坐着的人都差了那么一截,他不禁又想起了初见余生时那冷静自持的样子,果然,余生不愧是被“十世”选中的人。
其实,关于下一任继承人的问题,他早就想过,在这个长幼尊卑十分严苛的年代里,所有人都认为端王之位自然该传给长子,可他的长子心善有余威信不足,对于国家谋略确实不是很擅长。他可不得早些就做好准备嘛!
端王看着摆在面前的传位昭书,接着说:“寡人思前想后,考虑许久,决定立公子华为储君。”
此话一处,果然所以人的面色不一。公子华面色愈发的泛红,整个人神情紧绷,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之情,可惜,还是太稚嫩了,他上挑的眉毛和嘴角出卖了他。而其他几个落选了的公子,有的失落,有的隐隐有些不服,而长子则满脸羞红,显然是对于得到王位的想当然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端王就那么静静地在上首看着所有人的表现,没有说话。
这次他越过长子,直接将王储之位给了三子公子华,朝堂之上肯定有许多人不认同。可他不想管了,也管不了了,要是公子华不能收拾这样的局面,那他也就不用当这个王储了。未来的路,终归要他们自己走。
端王有些疲乏了,上了年纪之后,他愈发的有些劳累之感。
他捏了捏鼻梁,挥挥手,说:“都退下吧!”
当晚,整个端国宫廷中响起丧钟,端王于自己的寝宫中驾崩,他安安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已经停止了呼吸,面目安详,仿佛看透了生死,然后羽化仙去一般。
在他的chuáng下跪了一片人,从他的chuáng边一直跪到了寝宫外面,每个人都眼睛红肿,哭得悲痛不已。
端王死前的最后一句是:“将问天放入我的棺椁里,我只需这一个陪葬品,其他的,便算了吧。”
他死后,这个世界与他再无瓜葛,又何苦要什么金银珠宝,活奴陪葬。
和他真正有联系的是要陪他度过十世的余生,只是余生已殁,和余生有关的,他也就剩下了一把“问天”而已。
端王驾崩的那一晚,晴朗微风,月明星稀,正是月下饮酒的好时候。
第8章 铸剑何为·七
陆渊从chuáng上坐起来,只看见跪了满地的人,一个个都在低声哭泣。
他回头看了看躺在chuáng上的端王衰老的躯壳,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赶紧抬起手来,入目的是自己依旧修长有力的双手,最重要的是这双手相当年轻,返老还童给了李明空极大的愉悦感,一时间让他忘了为何他还未前往下一个世界。
作为一个灵体,陆渊非常轻松地穿过了跪在的地上的人,短暂的喜悦过后,陆渊忽然不知该去往何处。
寝殿里悲伤的气氛让他有些压抑,尤其是这悲伤的来源是他的死亡,李明空愈发觉得难以忍受。他迈开脚,快速地穿过人群,走到寝殿外面。
陆渊在寝殿外面遇见了一个人,那人依旧一袭白衣,三千青丝简单地束起,除了颈间的一个透明的坠子,再无其余修饰。本是素的不能再素的布衣,却让人觉得这人本就该如此,正是这样,这人那张轻易就能使人神魂颠倒的脸越发的出众。
这人便是余生了!他此时正靠在寝殿外的柱子上,抬着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他安静地仿佛是个画中人,与寝殿里那群哭哭啼啼的人一比,余生甚至显得有些开心。
陆渊没有说话,也安静地看着余生,这个人还是和他当年认识的那样,就算身负血海深仇也依旧简单gān净。
两人就这么站着,一个人看着天,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哪个都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