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偷偷地瞥了眼没说过话的父亲温广。
他曾听兄长提起,他们温氏是从祖父一辈开始有起色,接着在父亲手中愈发显赫。
祖父是武举出身,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父亲幼年时正赶上边境侵扰纷乱,祖父主动请缨,带着那时还半大点的父亲在沙场上摸爬滚打。
后来祖父意外去世,十几岁的少年冷静地接过了一切重担,带着一柄□□冲锋陷阵,最终打破敌军一战成名。
许是留意到了温行的视线,温广瞥了他一眼。
温行心底一惊,连忙挪开了视线,正好错过了温广难以察觉的轻嗤。
一顿饭就在悄无声息的诡异气氛当中吃完了。
午膳过后,温行又被温余叫去了书房。
“这几日估摸着还会下几场雪,你自己注意点别着凉了。”透过木门,许云宁清冷的声音中似是带着些许轻柔。
温行预备推门的手一顿。片刻后,他垂下手后退几步,乖巧地站在寒风中等候。
“多谢母亲关心。儿子叫了小弟过来商讨些事情,想必他已快到了。若母亲无事,儿子便去门口等候小弟了?”
“嗯。那我也走了。”
“慢走。”
随着话音的落下,门被从里面推开。
“母亲。”温行冻得缩了缩脖子,还是轻唤一声。
许云宁斜睨了他一眼,回了个鼻音就离开了。
温行连忙侧身让开,抬头看着许云宁离去的方向。雪白的狐裘仿佛泛着冷光,有点刺眼。
“外边冷,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啊好。”温余的一句话拉回了温行的神思,他扯出一抹浅笑,乖乖地走了进去。
书房内的摆饰五年来都无甚变化,唯独是多了一个书架子。温行疑惑地看着那多出来的书架子,问:“兄长,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有关朝政的书?”
书房内统共五个书架子,除却新添的那一个,其余皆是兵法相关的,只偶尔夹杂着几本史书。
温余听到提问,顿了一会儿才说:“父亲说不能只看兵书,要想应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其余领域的书籍都应当涉及部分。”
温行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点点头,在温余示意下坐在了他对面,问:“兄长寻我有何事要说?”
温余握住了桌上的一个瓷杯,说:“今日午膳前母亲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听。”
“嗯?”温行眨眨眼,不明白温余说这句话说什么意思。
温余却以为是温行懵懂,不知其间弯弯绕绕,板着脸解释道:“我们温家近年来威望过大,皇上要你入宫必然是忌惮我们了。你这时若上赶着亲近太子,不免会引起猜疑。”
“那母亲那番话又是何意?”温行顺着温余对他形象的猜想演下去,脑袋轻歪,清明的眸子宛若清池般一尘不染。
温余目光微闪,最终只是说:“或许是母亲会错了皇上的意思。”
温行不再作声。
他们两人都挺话少,说完这之后又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温余就gān脆让温行回去了。
温行笑着道了句别后起身离开,就在他踏出书房的那一瞬间,他又敛起了所有的情绪。
他本就是一个敏感多心的人,今日母亲和兄长的一番对比实在不得不令他起疑。
打他有记忆以来,母亲在他心中就是对他爱理不理,对兄长关怀备至。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体弱母亲嫌他累赘,可是照如今看来似乎不那么简单。
只希望是他多心了。
温行长出一口气,准备回院子里去收拾东西。
——
两日后,yīn沉沉压了几日的天空中终于飘下了一场朦胧的雪。
因着太子今年不过十二岁,不是什么整岁的生辰,皇上只办了一场家宴,到场的皆是身在京城的皇亲国戚。
温行也不知谢衣怎么想的,在家宴开始前非要让他入宫一趟。
洁白雪轻飘飘的落在肩头,不过停留一息又被急匆匆的身影无情抛弃。
温行出门时未曾想到中途会突然下起雪来。此刻距东宫还有一小段路,为了不顶上一个耽搁太子的帽子,他趁着这段路的侍卫不多疾行赶往东宫。
谢衣似乎早早就等在了门口,一见温行过来就欣喜地招招手。
“你来啦!”
和几日前刚见时一样的语气。
温行猜想多半是入住皇宫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他刚停下脚步要行礼时,就被谢衣欢愉的话打断了:“免礼免礼,孤已命宫女布置好了你的房间,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孤趁早让她们换了。”
说着谢衣就拽着温行的袖子往东宫的一个偏殿去。
温行心下一沉。
前世他入宫时首先是在皇宫的另一处住,直到谢衣十七岁后才搬入的东宫,没想到今生居然直接省了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