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男人愈发地bī近,终兰几乎已经能够听到自己胸腔中惴惴狂舞的心跳声。
幸而,不知是不是亏得有上苍眷顾,在距离终兰仅有三步远之时,明水寒忽然停住了。
“嚓——”
金风暗渡,终兰隐约中,似乎听到身后有衣袖轻擦的响动。
她一时没能明白这是发生了何种变故,居然能让一个疯子转瞬间就脱开自己一直沉浸的个人世界,分出jīng力去注意其他地方。危绍倒是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事物,还略显惊疑地“哎?”了一声。
当然,他们两个不至于因为好奇就làng费掉如此良机。危绍急忙就又拽了终兰一下,却发现这男人即便眼神不盯着这边看了,箍着终兰的力道却是半分未减。终兰心中有所预期,倒也没有太过失望。千金难能锁万物,他根本不需耗费多少jīng力,只略施小引,再下个不可违抗的暗示,一切便不过成了她无法挣脱的本能。
也就是这阵功夫,身后,已有一道如金石碎玉般清泠的声线,自上方淡淡传来:
“你们谁是明水寒?”
是一阙极具辨识度的音色,冷漠得少有语调起伏,而咬字还听着莫名古怪,像是没有分懂轻重所在。终兰心中十分茫然,不知道这位明大公子到底是招惹了多少个姑娘,阿熹的事情还没解决,如今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看不到身后的姑娘,不过,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明水寒当下的表情。
男人脖颈微微抬起,恍惚地向着终兰身后的院墙望去。眼中神色错综复杂,疑惑中带着一缕惶恐,惶恐下浸着几丝怀念,怀念背后还藏着半分不可置信,而掠过这些,坠进深渊底端,其中又压抑着一座名为狂喜的火山。
他没有回答姑娘的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不过,大抵是因为接收到了他的目光,那姑娘就理所当然地认为:
“是你?”
明水寒定在原地,仍旧没有开口。
但危绍是差不多搞懂,这姑娘大概是在他和明水寒之间犹疑了,是以赶忙就撇清了一下关系:“对,是他,就是他!”
“哦。”
得到了答复,姑娘轻轻地笑了一声。然而笑得无滋无味的,像是仅仅在完成一个任务。
她顿了顿,大概是扭了下脑袋,转向了明水寒的方向,之后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明水寒。”
仍旧是轻重不分的咬字方式,若非终兰提前知晓,估计都根本听不出来她讲的是啥。姑娘叫完人名,等了一刻,才继续说起自己的来意:
“我来找你。”
此话一出,地面上的明水寒终于动了。
他两眉微弯,眼角一柔,唇边勾出了一抹噙着温存的笑意。
奈何,配上黑气氤氲中的两片红瞳,看着仍旧十分惊悚。
“我知道。”
他亲昵地回道。
嘶哑的嗓音仿佛炙阳烘烤下荒漠里泛起的风沙,卷着磨人的石砾划过无望之人的脸颊。即便已经刻意压制了,尽力收敛了,然而内里的苍凉却早就渗透骨髓,怎么遮掩都隐瞒不住。
好在,那位姑娘对此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她沉默了片刻,许是奇怪了一下“我知道”这三个字的具体来由,不过也只是片刻,便连此疑问,都一并抛诸了脑后。
仿佛分毫不曾察觉到此景此人的怪异一般,她麻木地只遵循着自己既定的流程,进一步向着明水寒漠然地阐明:
“听说你,家里有矿。”
终兰:“……”
?!!
☆、猝不及防
终兰一夕之间,脑中可谓是天南海北跑了好几趟马车。
她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姑娘,大抵就是阿熹本尊了。
从先前的情况来看,明水寒是不可能给自己同时找两位阿熹的替身的。终兰一来,那个绿衣姑娘便马上脱了险。因而,当下的这位,定然是出于自发的目的来此。而说出的话,也并非是在明水寒的控制之下。
明明时空已变,境遇悬殊,当头两句,竟然能一字不落地与往昔重合。只不过这音调辗转,却还远不及终兰一个冒牌货口中所吐来得真切生动。这个阿熹,也是有点儿本事。
一言既过,往后的对话,终兰就十分熟悉……个鬼。
她想到的第二点,便是,这是与明水寒相遇之前的阿熹。
而明水寒,却是失去阿熹后不知多久的明水寒。
她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真的出现了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时间当中的人!
终兰没法说话,也不知道危绍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若果这不是一个虚幻的地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无二的存在,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