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恭若有所思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那算了,给你的家人亲人点吧?”
韩匡嗤笑一声,道:“什么家人,公子说我还没懂事就被卖进王府为奴。现在哪还记得家人的样子。你爱点点去,手拿开!要被你压坏了!”
“那你点着玩呗,我一个人多无趣啊。”诸葛恭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道:“而且我刚刚在你身上闻到一股怪味,真真是怪得很呐。”
韩匡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道:“什么……味道?”
“发霉的味道!你知道吗镇军将军,你已经连续七天没有出过营帐了,士兵们都以为你韩王山马革裹尸为国捐躯了。走吧我的大将军,走走走走走走。”诸葛恭现在他身后把他整个人从竹简堆中捞起来,推着他道:“就当是为了我,好吧?哪天我战死了,还能想到这河灯,回来找你唠嗑,走走走!”
被他这么一说,韩匡真有种久不见天日的感觉,横竖思路被打断了,出去透透气也无妨。
“这是冀江,过——来——”
诸葛恭还是如往常啰嗦,韩匡跟在他后面。秋夜微凉,风chuī得人起了层jī皮疙瘩,月光如鳞洒在江面上,如人间银河。
韩匡走近一看,脸立刻拉长,靠着较高的家奴修养才没骂脏话,道:“你这个是…荷花灯?”
诸葛恭蹲在江边,闻言抬头,提起手里畸形的荷花灯,死要面子道:“当……当然是了!你个大老爷们计较这忒多,心意心意,心意最重要。”
“好吧。”韩匡接过他递过来的火折子,晃了晃,由于这荷花灯实在太拙,点了好几次才点燃,道:“你呢,你要为谁点这盏灯?”
正在韩匡做好要听故事的准备,诸葛恭却一副纨绔子弟的洒脱样,打哈哈道:“为我自己。哪天我真马革裹尸了,也没人给我点荷花灯。以后中元节变成亡魂出来游dàng,有这盏灯呢就不会给绊倒磕死,咦不对,已经死过一次了,哎我怎么变得跟你一样婆婆妈妈的,反正就这意思就对了!”
韩匡哭笑不得摇摇头,把灯放到水上,轻轻推了推,烛火在他眼中闪烁,道:“那我也给你点这一盏吧,反正我没有亲人可以祭奠。怎么?这么看着我?”
诸葛恭呆呆地看着韩匡,水光在他脸上渡上一层柔和的光,他剑眉微挑,眸如点墨,刀削般的下巴线条硬朗俊美,这是张英气bī人的脸,看不出半分儒雅软弱的样子。但是从诸葛恭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脸鼻梁高挺,眉骨有些突出,却有几分羸弱乖巧的模样,让诸葛恭不禁看得入了神。
“没……没什么!好兄弟!”诸葛恭拍了他肩膀一下,道:“好兄弟,我诸葛翊长认你这个兄弟,来,我给点着,定要追上你那灯。”
韩匡给猝不及防拍了个趔趄,以为诸葛恭会接下他那句话然后大发雷霆说自己这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却没想但会突然就认他为兄弟,无奈得笑了笑。
果然,他们俩很难想到一处去。
两盏长相奇丑的荷花灯一前一后在江面飘dàng,不久,诸葛恭后来放的那盏追上韩匡的那盏,并奇迹般超过后者。
韩匡眺望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笼罩在浓浓夜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道:“以后中元节夜晚可不能拍别人肩膀,人有三处阳气最旺的地方,双肩和额头,被你拍灭了一处,我可就容易被鬼魂上身了。”
诸葛恭:“……”
——
建康城皇宫,有风骤起,落叶如雪花飘散,几片停在天子头上。
陈淮敛目,握紧了拳头,良久,哑声道:“丞相如何想的,就不劳尚书令挂心了。”
庾霖双膝已麻木,道:“喏。”
陈淮有气无力地道:“退下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又剩下一人,陈淮拿开落在肩膀的枯叶,突然想起这树底下还埋着桂花酒。
一个冷酷、短而有力的声音响起:“陛下。”
“姚廷尉,查到什么?”陈淮负手而立,转身。
“回陛下,立秋前一夜,有一方士进入过圃田,之后再没出来。这是臣根据目击证人的说法画出的画像。”
陈淮接过画像,仔细看着,道:“这人奇丑无比,不难找。”
姚祯道:“廷尉寺的人搜遍建康城,并未发现那方士。”
陈淮收了画像,道:“真的都搜遍了吗?还有许多地方没有查吧?例如纪成明和顾思全的府邸,该是还没欢迎过廷尉大人吧?你拿着朕的圣旨,去当这一回客人。姚爱卿,你可别让朕失望了。”
丞相府内,王弘勉qiáng坐着听完庾霖不疾不徐地道完华林园的经过,顿了顿,掀开被子就要挣扎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