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立费了好大功夫才擦好,这时买米买衣裳的人刚好端着热米粥和衣裳进寺里,放下后又识趣退出。
岑立面无表情地给他穿衣,喂了些粥,王病一直昏迷不醒,粥吐的比吃进去的多,岑立qiáng硬撬开他的嘴把勺子塞进去,米粥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吃粥都不让人省心!”岑立微怒,丢了勺子,直接把粥倒进自己嘴里,细细咀嚼后,欺身上前,唇部传来冰凉细腻的触感,岑立一开始很粗bào地把粥渡过去,又是流了不少出来,渐渐地岑立掌握了诀窍,花了一盏茶才伺候王公子吃完粥。
“郎中来了!郎中请,您请…”一人领着个白发郎中走进寺庙,岑立对这号人物只能塞银子过去,简单明了两个字:“救他。”
乡野之人淳朴,那老者看都不看捧到面前的银子,直接往王病走去,吓得老腰一抖,在村里的郎中看得最多的是热病和些jī狗蛇咬伤,哪里看过这等惨不忍睹的大病,骇道:“这…这人还活着吗?”
“活着。”岑立也知那人被吓着了,“他还活着,他很想活下去,你若救了他我给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那老者上去用手试了下王病的额头,挥挥手不以为然道:“年轻人净瞎说,老朽尽力一试。你差个人去我家里把我门左边挂着的药箱拿来,我都不晓得人伤得这么重,以为是普通热病,工具没带齐。”那些人没有岑立命令不敢擅自离岗,老者气得跳起来:“快去啊愣着gān嘛?难道要我去?”
“你去。”岑立指了刚刚那个领着老者来的人,“按他说的办。”
药箱取回来了,老者拧gān块布敷在王病额头,又脱下岑立好不容易穿好的衣裳,掏出药箱捣杵药草,先往右肩处贴。
岑立脸越来越黑,最后gān脆眼不见为净地走了出去,四处晃悠,衣裳是王病掏钱买的,不适合下田,岑立坐在高处的草地上,舒服得闭上眼睛。
他被人摇醒后第二天就上路了,一直从山yīn到汝南,在汝南街道上被一故人认出,那是曾经赵国皇帝身边的宦官,父亲身边的人自然认得他,那宦官在赵国灭亡后就跟随大批匈奴人逃到汝南,汝南是两国jiāo界,梁人在这里反过来被匈奴人欺压。岑立被他带回府上,那宦官府上竟然藏了好几个赵国大臣,一见岑立都拜倒在地三呼“天佑大赵”,还不止几个大臣,他们在汝南城势力众多,几乎在汝南的匈奴人都听命于他们。岑立本来跨过汝南就能回到故国,却使了个回马枪,在众大臣疑惑的表情下南下建康。
岑立心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那么聪明一个人,经历安羲之祸都活了下来,绝对不会死在山yīn那样的鬼地方。
之所以是建康而不是山yīn,是因为他一到汝南就发现有人跟踪,在旧臣和族人的帮忙下,顺藤摸瓜,得知他在建康廷尉狱里,立刻抓了几个熟悉地形的人去往建康。
岑立一夜没有合过眼,这一睡竟睡到huáng昏,还是下属来叫醒他,说王病已经醒过来了。
王病睁开眼看到一把白花花的胡子,脑袋还是一片浆糊,像个婴儿傻傻看着混沌初开的天地,那把白胡子在自己额头不知gān什么,然后就走开了。
白花胡子走后,一双浅色眼眸照亮了这片混沌天地,王病在廷尉寺里也没说多少话,一是没有力气二是王弘极少去探望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活像锯木头:“对不起。”
你来了。对不起,我害死了你最重要的伙伴,你却慷慨地对我伸出援手。
更重的话也有,可是只有这一句对不起,是现在一无所有的王病唯一拿得出手说得出口的话。
岑立藏在宽袖里的手握紧成拳,不敢伸出去,即使是安慰别人,他的语调听起来也是毫无感情的:“你别多想,好好养伤。”
岑立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失去屠牙让他很难再笑出来了。
郎中不顾他人阻拦硬是给冲了进来,也不知他那把七老八十的骨头哪来的力气竟然推开岑立,拿开王病额头的布,手刚放上去立马给收回,也不知该小声说话,比划着手里一把指头大的手术刀,大喊道:“你个小伙子老朽还没让你进来你急什么急,这会醒来了还没过安全期,得温病了!你小伙子还以为老朽是神仙下凡能啊手一挥就把人变得蹦蹦跳跳的啊?老朽告诉你他还伤得很重病地很重你再这样闯进来老朽这把刀,就把你小伙子给阉了!”
岑立给连珠带pào轰了出去,那些下属第一次见太子殿下这么láng狈的模样,qiáng憋着笑也给岑立用眼神“轰”走了。
人定时分,岑立无事可做,学着属下捣鼓煮粥,拔光下属打来的山jī的毛,拧成几块放进锅里煮,锅和碗是郎中白青佯家的,白青佯将王病接回家照顾,剩余这些白青佯眼中的多余人则被轰出来,一是不让打扰患者二是白青佯家实在塞不下这几个大大咧咧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