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还没抬起来,眼前突然一暗。岑立把那被打晕的孩童拖走,走过去察看“黑人”的伤势,还好没有断气,继而低身说了句匈奴语:“你的马要被我吃了。”
匈奴有条规定,谁能将战死同伴的尸体运回来,就把死者的全部家产给他。
躺着的人手指弯曲了一下,岑立再接再厉:“阿牛的肉真香。”
“谁敢吃阿牛!”那人突然坐起,岑立猝不及防跟他撞了个满头包,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喊痛。
“……”
“……”
那人正要发作,只睁着一只眼睛看,黑暗中又看不太真切,怔了一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再次从面前响起:“屠牙!还认得我吗?”
声音结束的瞬间,名为屠牙的匈奴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锤了岑立胸口,刚刚半死不活的人仿佛能一下子跳几丈高:“左屠耆王!你怎么在这!”
岑立揉了揉额头,又去揉屠牙的,道:“我来带你走,你先别说话。”
屠牙握住他的手,十分激动:“你还好吗?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别说蠢话,你是我的下属,死了也要拖着你陪葬。别摸…”屠牙的手仿佛恋人的青丝湖面的chūn风,一路向下要探进岑立胸口,被岑立轻轻拿掉,黑暗中岑立不小心碰到屠牙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屠牙却没有躲闪,只是重重地“嘶”了声。
岑立真是恨不得杀光县尉一家人。
两人都在黑暗中一停顿,岑立想不出要怎么问他这些伤都是怎么弄的,他们久别重逢,屠牙问的都是关于自己的话,自己一两句关心和安慰的话都不及心中所要表达的万分之一。
而屠牙才挨了一顿鞭子,早就痛得没有力气了,见到岑立实在太过激动兴奋,已经把他的人体极限都激发出来,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再承受不住,屠牙眼前一黑,不情愿得闭上一只笑眯眯的眼。
“哒哒哒”脚步声传来,被小孩的尖叫声吸引来的人中,夹着一个衣裳华美的妇人。
岑立耳力极好,马上背起昏迷而且表情看像在做着美梦的屠牙,跃上屋顶逃之夭夭了。
城门口处聚集不少人,角楼处,县令县尉两把老骨头抖成筛糠,林毅抬手示意道:“两位大人请坐。夜间惊扰了两位,还请恕罪。”
两把老骨头腰已经不能再弯了,满脸堆着牡丹一样谄媚的笑。
县令:“侯爷哪里话,下官能为侯爷效劳,那是求之不得啊。”
县尉:“对啊侯爷,您有事但说无妨,下官一定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蛮族乱世,愍帝死后,镇东将军琅琊王陈淮南下建康,林毅亦在其队伍中,一路难兄难弟边打蛮夷边建国,如今陈淮称帝,一人得道jī犬升天,封林毅二千户,为元平候。
林毅没心思招待两人,举杯道:“有事在身,子游只好以茶代酒。”
看着林毅喝完,两人才胆战心惊对望一眼跟着喝完。
“子游今日刚到山yīn,本想着带上酒肉与两位畅饮一番,不料出了点事,只好以此番场景待客,真是失礼。不过子游确实有一事相求,子游家中有一仆役走失,与子游情同手足,万望二位高抬贵手帮个忙,尽快找回此人。”说完,林毅抖开岑立的画像。
“在山yīn,还是要靠二位高抬贵手,找不到此人,子游夙夜忧叹。”
元平侯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如果能讨好他,那定然前途无量。县令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削尖脑袋把所有赞美的话都说出来。
县令:“侯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帮侯爷把那人找出来!”
“劳烦二位了,子游先谢过二位,来。”林毅端起茶盏朝二人一一示意,用袖子挡住后一饮而尽。
爵位大放的屁都香,两人赶紧都朝林毅敬茶,再拍了几个马屁,领了画像,方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林毅走出角楼,登上城门,袍襟在风中猎猎chuī起,他眺望北方,天空一轮上弦月,月色下是起伏不定的山涛波澜壮阔——那是大梁的江山,更远的地方是胡人之地长安洛阳。回头是四方之地一个灯火通明的县城,里面亦有龙盘虎踞——匈奴的太子。
和一个琅琊王氏子弟,死后留下一世骂名的王傅之子——王晴,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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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重逢(3)
岑立背着屠牙从屋顶落下,扯下胸前钥匙借着夜色开锁,不动声色地闪进屋里,见王病还躺在塌上呼呼大睡,只得把屠牙放在几张案子拼成的“塌”上,自己毛手毛脚翻箱倒柜找东西。
岑立不敢点灯,摸着摸着脚下突然踢到什么东西,幸亏他够小心否则又得摔成个狗啃泥状,他慢慢弯下腰,摸到一个凹凸不平长满青苔的大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