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皓尘说:“下辈子我就忘记你了,可你还在yīn曹受刑,我原不原谅,有意义吗?”
亡魂不依不饶:“我不管,你忘了,就是原谅我了。等我……等我重新投胎,我……”
萧皓尘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想gān什么?”
亡魂沉默了一小会儿,小声说:“天明……皓尘,等天明,我就要去云州城往东五十里的一家农户做老母jī了……”
萧皓尘:“噗嗤……”
亡魂委屈极了:“皓尘你还笑我!”
萧皓尘忍着笑,说:“去吧去吧,不过我听说云州城东郊农户家的公jī都挺凶的,你注意安全,好好下蛋。”
叶翃昌,鬼,当了十年鬼。
他天天在地府里被那群狱卒按着抽筋扒皮下锅炖煮,第二天再重来一遍,他从未感到绝望。
可当他不顾一切离开地府,来到所爱之人身边,窝在chuáng边静静看着爱人睡颜的时候,心中却止不住地被巨大的冰冷淹没,空dàngdàng的,回dàng着自己的声音。
回不去了……也不会再有将来……
他和皓尘的故事,早在他对枕边人升起防备之心的那一刻起,就已走上了绝路。
这条路走了十年,他没想过回头。
如今,他再也回不了头。
一步错,步步错,十年光yīn消磨错,皓尘已放下,待到百年之后,就会毫无牵挂地重入轮回,忘却前尘,一切从头。
可他呢?
他只能日日夜夜地守在奈何桥头,遭受酷刑,或者去忘川边偷看一眼皓尘来生的样子。
除了功德簿上草草一笔,再不会有人记得他是谁。
亦不会有人知道,他为谁留在这里,又在忘川边偷偷看着谁。
或许日子久了,他受不住日夜不歇的刑罚,和无望苦等的苦楚,魂魄散掉,缺魂少魄,也成了销魂殿中一缕不知前世的残魂。
以百世刑罚送皓尘回阳间,他不后悔,可他心里总是空dàngdàng地chuī过冰冷的风,千秋万载,都是如此。
他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皓尘睡着了。
皇上不忍打扰,只是呆呆地看着,魂魄没有泪水,哭不出声,只有空dàngdàng痛和冰冷回dàng在心口,往后千年,都是如此。
天快亮了。
皇上慢慢俯身,在萧皓尘眉心轻轻吻了一下,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有一次施法绽开满院蔷薇,悄无声息地飘向了远方。
萧皓尘睁开眼睛,坐起来,心情复杂地看着窗外挤挤攘攘的蔷薇花,深吸一口气,披衣走出院子,敲了敲安明慎的房门。
安明慎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皓尘,怎么了?”
萧皓尘拿出了一张银票,说:“你去一趟云州城东五十里外的农户,把所有的公jī都买回来。”
安明慎茫然无措:“你……你买那么多公jīgān嘛?”
萧皓尘沉默了一会儿,说:“炖了,劳军。”
安明慎:“…………”
把安明慎敢去城东,萧皓尘苦笑着摘了一朵蔷薇,缓缓放在鼻尖,轻轻嗅着那股浅香。
叶翃昌供养农妇是为了积德,他无法阻拦。
可是总不能……总不能让那人真被公jī欺负了吧……
叶翃昌要在天亮前飘到jī舍,找到鬼差标记过的那只母jī。
农户的老妇人做了一生善事,却受尽了无数苦楚。
年少丧父,中年丧父,年老丧子。
一座破旧的小院里,老妇人正佝偻着弯腰喂jī。
而他要做的,就是俯身在那只奄奄一息的老母jī身上,撑起那副躯壳,给老妇人供养jī蛋,以此积攒福德。
叶翃昌深吸一口气。
有件事他没和鬼差说过,他怕jī。
小的时候,因他不受宠,被兄长们百般刁难欺rǔ,其中太子最喜欢的一项游戏,就是被太子宠物,一只能飞二十尺高的公jī追得满地跑。
叶翃昌害怕jī,后来进化到连麻雀都怕,只要见到类似jī的东西,他都会眼前发黑腿脚发软。
可今天……今天他却要自己去做一只jī了。
叶翃昌蹲在jī笼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不得不扶住了笼子。
笼子里的大公jī嚣张地啄向他的手心。
叶翃昌鬼叫一声,惊恐地连退数步,不敢看大公jīyīn冷凶狠的眼睛。
老妇人慈祥地摸着大公jī的头:“大红,别闹,把毛蹭掉,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叶翃昌飘在树上瑟瑟发抖。
公jī……母jī……公jī……
他正抖着,身后传出了一个yīn森森的声音:“叫什么叫?”
叶翃昌回头一看,竟是叶家那位老祖宗。
老祖宗坐在树枝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叶翃昌愣住:“老祖宗,您……您也出来了?”
老祖宗翻了个白眼,说:“你打碎yīn牢大门的时候,我就趁机跑出来了。那些狱卒只顾着抓你,根本没看到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