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170)

“谁在外头?”沈宜织开口打断了红绢的长篇大论,红绢只得住了嘴,走进来屈膝道:“世子爷让人传话回来,晚上怕要回来得晚,让少夫人莫要等世子爷,先用了晚膳。”

沈宜织低头研究着杯子里的茶叶,既不叫起也不回答,红绢就只得屈膝半蹲着不动。半晌,沈宜织才不紧不慢地道:“方才是谁在外头喧哗,吓了我一跳?侯府的规矩,就是可以随意在主子屋子里大呼小叫?”

红绢心里明白沈宜织是在替宝兰找场子,只得低了眉道:“是奴婢。宝兰乱跑乱走,不成个体统,奴婢急着教导她,一时声高,惊扰了少夫人。”

沈宜织嗤地笑了一声:“你在侯府多年,都能教导别人规矩了,自己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疏忽?倘若屋里是世子爷在午睡,你也这样疏忽?”

红绢很想顶嘴,可是悄悄抬眼看了看沈宜织,到底没敢说出来。她训斥宝兰就是训给沈宜织听的,可是沈宜织少夫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如今端起架子来,她一个做奴婢的如何能对抗?果然是有了身孕,人也就硬气了。红绢心里酸苦,却也只得低头道:“是奴婢糊涂,还请少夫人恕罪。”

“我这里恕不恕罪其实也无关紧要,到底你是世子爷的人。”沈宜织轻轻拨着修剪圆润的指甲,“只怕哪天世子爷恼了,那时候罪就恕不得了。你起来罢。”这个红绢前一阵子老实了很多,这会儿怎么又蹦达起来了?丫鬟们年纪大了,还真是指出去配人比较好。

“世子爷晚上为何要晚回?几时回来?”前几天郁清和说过,皇帝最近身子不大好,尤其现在天热,晚上睡不好觉,更不好了。可别是为了这件事吧?安王前一阵子悄悄在京城出现,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有鬼心思,现在皇帝不好,他会不会闹事呢?

红绢低头道:“世子爷的事儿,奴婢怎么敢多问?”

“哦,那传话回来的人呢?”

“奴婢已经打发他走了,世子爷身边不能无人伺候。”

沈宜织笑了:“世子爷的事儿你不敢多问,却敢自作主张打发人走了?世子爷让人回来,是给我传话啊,还是给你传话啊?”

第二百零七章

沈宜织这话问得有些重了,红绢脸色大变,连忙跪下:“奴婢万万不敢!只是回来的人是小三,他是世子爷贴身的小厮,奴婢生怕世子爷离了他不方便,所以打发他赶紧回去了。”其实小三说过要进来见沈宜织的,不过被她挡回去了,说他一个二门以外的小厮进内宅不合适。原想着传句话让沈宜织知道也就是了,谁知道沈宜织竟会这样刨根问底的。

“嗯,那小三有没有说要见我?”

红绢脸色更白,头深深垂了下去,低声道:“是说过,但他是二门以外的……”越说声音越低,直至不可闻。

沈宜织又笑了:“照这么说,世子爷还不如你有规矩,竟然派个小厮就来给我传话?”

红绢心里一片冰凉:“奴婢万万不敢。”却是明白得很,今日被少夫人逮住了把柄,是要挨罚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沈宜织手里的茶杯盖子轻轻碰撞杯沿的声音,那清脆而有节奏的声音听在跪伏于地的红绢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烦躁,咬了咬牙忍不住道:“少夫人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就请少夫人发话便是。”

“哦——”沈宜织拖长了声音,“既然你都认了,那倒好办,叫个人来把你领出去罢。”

红绢大吃一惊:“奴婢,奴婢有什么大罪,少夫人就要发卖奴婢?”

“大胆!”宝兰连忙喝了一声,“方才你还说少夫人要打要罚都认,现在又这样无礼!”

红绢本以为沈宜织不过是要扣她几个月的月例,或者罚跪些时候,至多打几记手板,怎知沈宜织张口就是要将她发卖了,不由得脸色大变抗声道:“少夫人若按着侯府的规矩责罚,奴婢自然不敢有半字怨言,可这发卖——侯府没有这样的规矩!”

“没有这样的规矩?”沈宜织眯起眼睛一笑,“那我问你,侯府的规矩,那些视主子为无物,屡次阳奉阴违的下人,都是怎么处置的?”

阳奉阴违,这罪名可大可小。往小里说,偷懒耍滑、敷衍了事,这也算阳奉阴违,抓住了打几板子或罚个月例,也有撵到庄子上去的;往大里说,那等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乃至吃里爬外的,也算是阳奉阴违,这样的下人,发卖那是常事,甚至有直接打死的。红绢再笨也知道沈宜织所说的阳奉阴违肯定是要往大里说,且她前头还带了个“不敬主子,屡次犯过”,那这罪名就要更加一等了,当即脸色变得惨白:“少夫人,少夫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奴婢不过是没有传好话——”

“世子爷是让你传话呢,还是让小三传话?”沈宜织干脆地质问,“你可知道世子爷想让小三告诉我些什么?可知道世子爷又想让我准备些什么?若是世子爷有重要之事相告,却被你阻碍了,这后果你可负得起责任?”

“可是小三并未与我说有什么重要之事——”

“笑话!”沈宜织把茶杯一搁,“便有重要之事也是与我相商,你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也是少夫人不成?”

红绢哑了。宝兰冷笑道:“在少夫人面前,红绢姐姐自称什么呢?‘我’是谁?妹妹这做奴婢的竟不知道呢!”

沈宜织皱着眉摇了摇头:“一直以来,我总念你对世子爷是忠心的,纵然对我有所不敬,我也总是睁一眼闭一眼地容了你。只是如今不同了,我有了身孕,没得这些闲工夫与你淘气;世子爷在外头事情又多,少不了时常有事与我商议,若次次都让你这般从中作梗,说不准哪日便误了大事!这里容不得你了,念在你伺候世子爷多年的份上,不予发卖,发还身契,你自寻出路罢。”

本来沈宜织几次三番地对红绢只是敲打而不真的处置,就是想着她在府中多年,又对郁清和是忠心的,若是能收服过来是个好帮手,毕竟自己手里能用的人太少了。可是现在看来,红绢显然是冥顽不灵,大概打心眼里就看不上自己这个由姨娘升上来的少夫人。既然如此,留着非但没用还要添堵,不如打发了省心,免得到时候种下了仇,一个大丫鬟要算计主子,那也是防不胜防的。

红绢看得出来沈宜织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不由得抖着嘴唇抬头反驳:“我是世子爷的丫鬟——”

“行了!”沈宜织不耐烦地打断她,“每次都是这么一句话。我看你是一辈子都弄不明白了,我跟世子爷夫妻一体,别管我从前出身怎样,如今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单说这一院子的丫鬟仆妇,从前都是他的,如今这身契却都在我手上——你也一样。算了,你若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干出这许多蠢事来。下去收拾东西罢,你的私房都许你带走,等世子爷回来我自会与他讲。”

红绢呜咽起来,捂着脸跑了出去。青枣儿小声道:“少夫人真要把她赶出去?世子爷那里会不会——”

沈宜织淡淡一笑:“不会。”上次她就已经跟郁清和说得清楚了,红绢这是咎由自取,“只是不知道爷为什么今晚不回来。”

红绫从里间出来,又给沈宜织端了杯红枣汤来:“爷如今不但是世子,还有官职在身,自然是要有些应酬的。从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少夫人千万别多心,如今您可是双身子的人呢。”

沈宜织噗嗤笑了:“你当我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会不会是朝上有什么事。”

上回沈宜春死在慧敏长公主的牡丹园里,沈家在韩夫人连哄带吓之下没有再去京兆尹衙门追问,这命案便不了了之。韩家许诺帮沈老爷捐一个工部员外郎的空衔,以便他在家乡方便拿到更多的盐引,将来还有出缺的机会,沈老爷也就把沈宜春抛诸脑后了——女儿终究是女儿,他得为自己的独子将来的前程考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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