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黎慎天南地北的和少年谈了许多,越到后面,越发深觉自己此番亲自前来是一个错误。
他们的对话,譬如下。
黎慎假意为苏葵倒酒,问:“木阁主,听说这绝色阁伶人们唱的曲儿全部出自你手?”
苏葵抬头,茫然,“啊?”说完后半晌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脑门,得意的晃了晃脑袋,“自然是我作的,如何?”
“呵,当真是年少有为。”
“嘿嘿,王爷过奖!”
再譬如。
“木阁主这绝色阁的格式倒是特殊,设计风格尤为特别,看去却简洁大方,据说也是你亲自参与设计改造?”
“木阁主经营手段一流,只怕夜进斗金不成问题吧?”
“木阁主可否与本王聊聊,是如何与宁将军相识的?”
“木阁主……”
黎慎停下话音,满头黑线的看着少年抱着酒瓶,趴在桌面呼呼大睡。柔软的脸颊压成面团似得模样,唇角似乎有一点可疑的晶莹。
“主子?”王青伸手,想推醒少年,却被黎慎抬手制止。
他面色不是很好,冷冷说了一句,“走吧,”便率先信步出了门,径直下楼。
无论让谁耗费了几乎一夜的功夫,却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甚至摸不清那人的路数,都会让人不悦吧?-
清晨,金光破开层云洒下大地,万物生晖,开始有了色彩。
慎王府,书房。
黎慎脊背挺直,面容专注的翻看公,只听王青在一旁语调平缓的说道:“主子,昨夜咱们离开后,属下一直让暗卫暗盯梢,事实证明,那木青岚背后,确实有人!”
“何以见得?”
“木青岚醉酒后在包厢内睡了半夜,到后半夜才被下人们搀扶着回房休息,到暗卫回复前,都未醒来。”
黎慎落笔,挥下一片龙飞凤舞的笔墨,闻声低笑,喃喃道:“倒是有趣的紧。”
☆、861.第861章 本将军是断袖(三十一)
861.第861章 本将军是断袖(三十一)
木青岚啊木青岚,你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本王真的看错了不成?
究竟是你太会伪装,还是本来便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若如此,绝色阁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呢?和屡次暗算他的是同一人么?是老九?还是其他兄弟?
宁远与老九联手了?
黎慎蹙眉沉吟片刻,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若是绝色阁背后真的有人,那么处理踪迹的手段未免太过高明了些,他甚至抓不住丁点蛛丝马迹。
宁家世代为忠臣,对于宁家的为人处世,黎慎还是自诩了解深厚的。若说宁远与老九联合,参与夺嫡之争,他多半是不信的。
那么,结果究竟是——-
苏葵一觉睡到大晌午,神清气爽。起身冲了遍澡,便踩鞋子火急火燎的出了门。
天色正好,宁远一身粗布短打装扮,一手持剑。身形在一簇簇白玉兰树穿梭而过,宛若游龙,速度快时,只能看到道道残影掠过,耳边是刀剑铮鸣的破空之声。
冷不丁有一朵洁白的玉兰花冲着他面门而来,宁远收手,在花朵堪堪落地前,持剑挽了朵剑花,便将玉兰挑了来,剑尖指向某一人。
苏葵被剑指着不慌不忙,笑嘻嘻的伸手拿掉玉兰花,放在手心蹂躏,不出片刻,便染了一手花汁。
宁远见状无奈,从下人手抽过汗巾擦拭了下额头汗珠,斜眼瞪她,“你又糟蹋我的花。”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宁大哥,诗词大家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啊,我这不是糟蹋,是怜花惜玉才对!”
“你歪理多,去去,你若多来几趟,只怕我这满院子玉兰,便只剩下枝干了!”宁远斜眼瞥了她一手花汁,明显不相信她的强词夺理。
“我还不如几朵花呀?宁大哥看花不如看我呀,你瞧!”她双手捧脸,站在阳光下笑的一脸明媚如春风,身后衬着千树万树的洁白玉兰花,当真是,人花娇。
人花娇——
宁远被吓到了,他连忙将脑海里忽然出现的词汇赶出去,深觉自己病的不轻,居然会觉得这个混世魔王花还要娇柔!
初相识时,宁远认为少年是个虽然有些调皮,但性格稳重,机智多谋的少年。否则,该如何撑起一个几十号人,鱼龙混杂的绝色阁?
可是他错了,并且是大错特错!
看看满院子的白玉兰,被他悉心浇灌,亲手剪枝培育,少年一来,满院子的玉兰花差点儿没被秃噜干净。
他没好气的塞给少年一杯凉茶,已经被他耍宝搞怪的模样弄得没了脾气,“你最会贫嘴,喝吧,今日又跑来,除了祸害我的花,还有其余事情没?”
饮茶的手顿了顿,宁远眯眼,“有人闹事?”
实在是次少年凄惨的模样给他印象太深了,整条手臂全是血,他又喜爱穿柔软的棉布衣袍,当时坐在一堆狼藉间,抱着手臂的模样,吓得他差点魂都飞了。
☆、862.第862章 本将军是断袖(三十二)
862.第862章 本将军是断袖(三十二)
是以,若是一发现少年反常的举动,宁远忍不住向那方面想,是不是又有人看绝色阁不顺眼,来闹事?
呼吸一促,乱了几分。
待黑眸将眼前额头冒着细汗的少年浑身下打量仔细,毫发未损之后,才松了口气。转而失笑,“究竟怎么了?谁又惹你了?到这里糟蹋我的花解气?”
苏葵牛嚼牡丹的灌进去一大口凉茶,抬手擦掉唇角的水渍,丝毫不管他身穿的是好的锦缎,此刻那袖口湿了一片。闻声只是抬眼横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宁远一顿,凤眸带笑,斜眼睨她,“我?我可不知我哪儿又惹到你了,可否与为兄说说,否则,我还不冤枉死??”
苏葵嘻嘻一笑,明眸皓齿的模样,在暖阳下白净干净,“你既然知道,还来问我?”
“那你倒是说说,绝色阁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宁远哂笑,冷硬的五官,那道横穿鼻梁的疤痕,似乎也柔和了不少。
听宁远又说起这个,苏葵蹙了蹙眉头,双手捧腮,“昨夜绝色阁来了一个人,他……似乎别有目的……”
“嗯?可知道名字?”宁远拧眉,笑意褪去,面色沉重下来。
苏葵抿唇,“慎王。”
“黎慎?!”随着苏葵的话音落,宁远的眸子缓缓眯起,眸光凌厉黑亮。“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见宁远这么问,苏葵眼珠子一转,自然如实招来,“他问了我许多怪的问题。”
“譬如?”
“譬如,绝色阁的小倌们所唱的曲儿是否出自我手,每夜能进账多少,还向我讨教如何经营的问题,一些杂七杂八的,很怪!”
宁远听得眉头越皱越紧,两条浓黑的剑眉染阴鸷,双眸黑沉。少年兀自喋喋不休的说着,他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少年身份简单,除了经营绝色阁以外,没有旁的心思。
他却不同,虽然远离夺嫡之争,但宁家历代都混迹朝堂。虽然明面处于权利之外,但实际,却也在权利心。
宁远很了解黎慎,为之狡诈,顶着一副美人皮,端的是心狠手辣。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既能忍辱负重,也能机关算尽。
双手沾满血腥的黎慎,对那个顶端的位置虎视眈眈的黎慎,为何忽然会找绝色阁,找少年?他的目的呢?
宁远眉头拧了又拧,他更想知道,究竟黎慎是如何得知少年存在的。据他所知,黎慎是个极度洁癖的人,根本不可能关注这种烟花之地。
而少年,似乎很少有走出花满巷子的时候。
还是说,有人盯的不是少年,而是——
他?!
眉头一松,想通了一切,宁远反而不担心了。
惯性的伸出长臂,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安慰道:“不必担心,也许是青岚的才能连堂堂王爷都惊动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