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熟的人没有聊天,许沐歌专心开车,林瑾晨坐在后排靠在座椅上,抱着胳膊闭着眼睛的样子像个日夜操劳的小大人。车窗外煦城的天还是那么阴沉,阴沉中风云渐变,令人看不穿望不透。城市的外观像打了霜,支离着没有生气。车子开上江上大桥的时候桥上已经亮起了灯光,光影华美,流淌在车身上。车子驶进地下车库,光线一下子变得晦暗,像是看不清表情的人脸,许沐歌停下车,说,“到了。”
林瑾晨拿好书包,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的时候朝前排的许沐歌轻声说了谢谢,他单肩背着书包,朝电梯走去。
许沐歌转头看着那个背影,手摸向腰间,那里有一把美国沙特掩护型左轮shouqiang,这把不到16cm的小体积shouqiang里装满了五发子弹。林瑾晨按了电梯,门开后走了进去。电梯门缓缓合上,林瑾晨面无表情的脸消失不见。
许沐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开了按在腰间的手。奔驰掉了个头,驶离了长汀。
王朝歌的书房里,Stan汇报着这些天来的情况,王朝歌的眉没有拧在一起而是微蹙着,但是Stan知道这样的老师更可怕,你永远不知道撕下那张微怒的面具后是怎样的一张狰狞的脸。
Stan其实不想再说下去了,中国有句古话叫报喜不报忧,老师现在年纪也大了,没必要听这些烦心事,听多了说不定会像叶家的那位当家的一样心肌梗塞送进医院后就直接出不来了。确实,像家族暗网被北京攻破,重要执行人接线人和几个高级顾问落网,家族货物在阿姆斯特丹海关被扣下,几个新人受不住荷兰警察的拷问差点吐出真相,以及家族货船在几内亚湾被海舰击沉,这些消息谁听了也不好受。上次老师乘私人飞机去北京,结果在飞机上发现了dingshizhadan,Stan觉得老师之所以可以成为业界独一无二的朝歌先生就在于当时他的反应不是气得掀桌子大骂机组人员和贴身保镖你们这群废物,而是端着白色圆口小瓷杯淡淡品了一口茶看向窗外说叫人来处理了。其间的淡定冲和,让Stan想起在金庸小说里读过的武当道长张三丰。
“竟为之呢?他那边怎么样?”王朝歌问。
“竟家也折了不少骨干,但是竟先生并没什么反击举措,他主要专注在明面生意上,淳壹最近有个和林氏合作的大项目,叫做海岸计划,竟先生安排了竟小姐负责。”
“海外那边怎么说?”
“那帮人......”Stan有些为难地说,“先生你知道那帮人里美国人和意大利人居多,他们的态度是硬碰硬,沃尔夫家族的代表甚至在大会上说不介意打一仗,不过这个愚蠢建议当场就被盛远否定了。”
“他们当然不介意打一仗,”王朝歌的笑很轻蔑,“因为这里不是纽约,也不是米兰,而是煦城。别人的家乡,烧杀抢光,这些事他们做得出来。”
Stan微微仰着头,目光深远,轻声说,“巴黎也是个好地方,虽然它待我不好。”他风雅地笑了一下,收起片刻的思乡情绪,说,“海外众家主要还是看盛远的态度,毕竟他们忌惮布坎南家族的势力,而盛远的态度很模糊,他到煦城快三个月了,除了一个月前和Lin的一次会面,再没对家族做出过任何表示,有点隔岸观火的意思。”
隔岸观火,只因为不在火中。
“通知一下微尘,”王朝歌说,“家里人都拿起了枪,他也该把手里的画笔放一放了。毕竟,这里是长江,不是塞纳河。”
Stan点头,在记事簿上写上了王朝歌吩咐的要点。王朝歌严肃地安排完任务,忽然语气一松,问,“伊以那丫头怎么回事?好久不往家里来电话了,以前隔三差五就打。”
“快期末了,大概忙着复习吧。”Stan说。
“那孩子那边安排足够多的人了吗?”
Stan点点头,“嗯,主要是Lin的人。”
王朝歌没什么表情,“他倒知道。”
Stan结束汇报,走出王朝歌的书房,下楼的时候看见林瑾晨在客厅吃晚餐,他走过去,在林瑾晨对面坐下,对坐在沙发上做缝补活儿的艾妮塞说,“我也要一份,拜托!”
艾妮塞笑着起身,进厨房为Stan准备。
“谁送你回来的?”Stan问林瑾晨。
“许秘书。”
“许沐歌?”不知怎么回事,Stan略带惊讶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友好。
“嗯。”
Stan忽然凑近林瑾晨,用一种撺掇的口吻说,“哎,给你哥哥说说,以后我负责接送你。”
林瑾晨的目光在他那张西方人的脸上扫来扫去,“你想干嘛?”
“别人送你我不放心。”Stan说得热切。
林瑾晨淡淡“哦”了一声,抬起头问,“我们很熟么?”
Stan撩了撩他金色的长发,“我们......不熟么?”
“如果真不放心我的话,”林瑾晨放下筷子,手肘支在桌上,手背托着下巴,看向Stan的目光深邃,“还有另一个办法。”
晚上下班前,冯茸打开办公室的储物柜,发现刚买的咖啡又见了底,看来回去的路上又得去超市进货了。林瑾昱还在看一份文件,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看文件太久眼睛太累的时候就会戴这副眼镜,冯茸走过去,帮他把办公桌上的灯光调得柔和一些,太亮了容易伤眼。林瑾昱抬起头,对她说了声谢谢,“收拾好了就先回去吧。”
冯茸点点头,拿好外套把包背在肩上后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着林瑾昱的侧脸,很想说把咖啡当白水喝胃会受不了的,实在熬不了的话就去旁边的房间休息一会儿吧。办公室旁边专门为林瑾昱准备了一间卧房,事情太多没时间回长汀的时候他就会宿在这里。这些天林瑾昱几乎吃住都在公司,很多时候冯茸来公司上班的时候他才刚睡下,冯茸都不忍心叫醒他去参加接下来的会议。林氏最近接二连三地出乱子,餐饮店出现三起消费者中毒,新建立的药品企业没通过GSP认证,品牌店被设计师告侵权,江边的房产开发闹出了人命,影视公司旗下的艺人被爆出丑闻,林氏大楼的每一层都有螺丝钉松动,像是别有用心者提前安放好了多米诺骨牌,如今轻轻一推,坐等其全盘倾倒的好戏。
冯茸叹叹气,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电梯门恰好打开,许沐歌走出来,问,“Lin还在里面?”
冯茸点点头。
许沐歌说,“回去的路上小心些。煦城最近不怎么太平。”
“你也一样。”冯茸说,她私下很少叫许沐歌许秘书,还是刚进筠の祈り的那样子,你啊我啊的像小孩。
许沐歌照样不轻松,林氏和淳壹合作的大项目海岸计划是他在负责,现在林氏各方面都出了问题,对于耗去一半资金的海岸计划就更加看重。冯茸知道许沐歌肩上担子很重,连对他说“早点回去”这种话都成了一种不负责。
“有叫订去戎城的机票吗?”许沐歌透过弧形的玻璃墙看了看办公室里面在灯下认真工作的人,放轻声音问。
冯茸摇了摇头。
“这都快一个月了吧。”许沐歌说。
第39章 内鬼
早上八点,一辆黑色帕萨特在林氏总部的大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保安打算拦截这五位非林氏员工,排头的男人将挂在脖子上的证件亮给保安看,保安立刻收回了手。他们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在一楼按了最高层的电梯。前台赶紧打电话给许秘书。
许沐歌走进林瑾昱的办公室,面色焦急,问冯茸,“Lin呢?”
“刚睡下。”
许沐歌叹了叹气,“去叫他起来。”
“来的是工商局和税务局的人,说是例行检查。”许沐歌趁林瑾昱穿衣服的时间汇报。
“有说具体是什么事吗?”林瑾昱系好领带,穿上外套,和许沐歌一起往会客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