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对小鹿好的心情就像是珍藏宝藏的心情，又像是其他什么情感。
和小时候养小植物一样的心情，怕阳光太烈它会被晒伤，怕雨水太足它会被淹到，又怕阳光不足，又怕雨水不足，还想唱歌给它听，让它知道自己的心情。
和小鹿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
他给了小鹿爱，小鹿又何尝没有不爱他。
那是想起来都会不自觉微笑的回忆。
可是后来小鹿被怪兽赶走了。
怪兽是他吗，还是谁？
可是舍不得小鹿走，不想要小鹿走，想让对方留下，他好不容易圈养在身旁的小鹿，不能日晒雨淋的小鹿，怎么可以走。
但是怪兽张牙舞爪，怪兽的爪子抓住了小鹿。
他让怪兽放开小鹿。
但怪兽只是幽幽的说，我们就是一体的。
你先放开。
这句话像是魔咒。
开玩笑，他怎么可以放开小鹿，他会和小鹿在一起一辈子的，即使是绑，也要绑一辈子。
如果小鹿逃走了怎么办？
怪兽问他。
他慌了，小鹿不可能逃走的，小鹿那么爱他，小鹿不会逃走。
每天小鹿都会等他回家，即使他不在家。
所以，小鹿怎么会走。
但他走了你就自由了。
怪兽又说。
你不用自责，不用愧疚，他是你最丑恶的伤疤，他走了，你就完好了。
他对这个念头感到害怕，他打了怪兽。
但不可否认，对怪兽的这个提议，他心动了。
他开始做一些小鹿不喜欢的事，他安慰自己，只要不伤到小鹿，其他什么都可以。
小鹿，你走吧。
怪兽在说。
小鹿，陪陪我。
他在说。
小鹿听话地在他身旁守着。
小鹿对怪兽说，要等他打开心门，要等他的原谅。
可是有一天，小鹿突然流着眼泪对他说——
我好像等不到那一天了。
还有一句话，小鹿没说，但他知道。
早点回来好不好。
怪兽捂住了他的耳朵，他一句也没听到。
小鹿终于走了。
他自由了。
……
又是宿醉醒来的一天傍晚。
太阳西落照射的强烈光线大束大束地穿透薄薄的窗帘，在涨痛欲裂的太阳穴处照出惨黄的光晕。
他念着一人。
他缓慢地把刚用手肘撑起不久的身子沉入棉被，沉入温暖，沉入黑夜。
翻开冰箱，空的啤酒瓶和发霉的香蕉发出久不见人的气味，空荡荡的冷，嘶嘶作响。
镜子外的男人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几天没清理的胡子让他显得颓靡又成熟，全黑的着装和清冷的眉眼如尖刀挫出的锐利锋芒，高傲孤凛。
镜子外的世界有些寂寞，他需要到热闹的地方去。
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五光十色的灯光，年轻妖媚的男男女女如蜂涌来。
他的怀里搂着一个女孩，即使妆容浓重，也可见年轻，年轻就是浪费。
他挑起她的下巴，细细地亲吻。
谁都可以吗？
他听见有人在问，不，准确地说，是心里在问。
他眸光深沉，停下亲吻，把心里的声音按下去，你原来谁都可以吗，它又腾起来，按下去，腾起，按下。
牵起的银丝断在冰冷的空气里，他的眼前确实出现了那个想念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发觉心里的那抹微小喜悦，就被那发红的眼角捏掉声音与思想。
我们来过好不好？
他不知道，还是忍不住去找他的小鹿，此刻是多么的脆弱。
在看到他拥抱着不同的陌生人，在看到他堕落与颓靡的时候，他的小鹿比任何人都不愿看他以这样近乎放弃自我的方式堕落。
别哭啊，他想说，他想抹去小鹿的眼泪，但是他们离得太远了。
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一如眉眼清冷，不含半分之前与女孩调笑的暧昧，女孩伏在他的膝头，像一只温顺的猫。
小鹿乌黑的眼被光斑照得神秘，像一汪秘湖。
我们来过好不好？
什么意思？他不解地蹙眉，酒精在此时醺晕了他的大脑。
……我不想。他看着小鹿，嬉皮笑脸的。
小鹿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信吗，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你说谎。他的嘴巴比脑子快一步，但就算慢一步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回答。
小鹿靠着墙，脚边放着一个包，身形瘦得不像样。
小鹿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小鹿慢吞吞地说，我这辈子说过的唯一的谎就是我不爱你。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捶了一拳。
……你走吧。他说。
因为，因为你再不走我就要忍不住抱你了。他想。
但是这次，小鹿却固执地不肯走。
你说过，你会牵一辈子我的手。小鹿的眼睛有点潮湿。
不记得了。他陷在沙发里，不敢和小鹿的视线相撞。
小鹿把包拿起来，瘦弱的肩骨微微凸起一角。
小鹿没有转过身，但他知道，他听到了那句话。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想遇见你。”
他捂住了嘴，不敢出声。
当小鹿消失在他眼前时，他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一滴地砸下。
我又何尝不是呢？
他终于大哭出声，这几年不敢说出的爱意，都化作眼泪流了下来。
身旁的女孩早在看见他的失态时，就借口去其他地方了。
他的世界在此刻完好。
后来，他找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夹在烟盒的底下，微微泛黄。
纸上写着——
盼了这么多年，盼到生命的尽头，还是没能盼来你的原谅和你的喜欢，当初一心一意等一个结果，现在却因为等了这么久耗尽了全身力气。
想和你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想和你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从没想过，我会给你我的一生，但能在这一生短暂地爱过你再别离，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
我想念那个雨夜和那个雪天。
但是，我更想念那些年的我们。
……
很多联系不上的事情都画上等号。
他早就知道了。
奈何，原本长难叙，悠然取一折。
他没有选择他。
……
雨下在公园里，静静地喧闹。在避雨一隅，他躺在窄窄的长椅上思绪远去。
只要我记得你，你就一直在，总有一天，我们会在那个世界重逢。
他会永远记得，那年，他朝他跑来时，身上的风。
新年（番外）
插曲一
俞琢是C大的学生。
她生平没什么爱好，除了睡觉就是喝奶茶。
但学校地处郊区，好喝的奶茶都在市区，学校里有着的只是干巴巴的速溶奶茶。
她巴不得自己开一家奶茶店，天天喝个十杯八杯的。
但，也只是想想。
她在某宝上买了一箱又一箱的奶茶，换了一家又一家的店，但是，都没有尝到中意的滋味。
她十分的难过。
但是这次寒假回来以后，她发现学校的商业街居然开了一家奶茶店。
她乐了还没几秒，又很悲催地想，学校就一荒郊僻岭，谁会来开奶茶店呢，学校里的学生又不多，赚不到多少钱。
而且，来这里开店的应该是在好喝的奶茶店中生存不下去的，不好喝的奶茶吧。
她想了一堆，脚还是乖乖地走向这新开的奶茶店。
咦咦咦，老板有点子帅。
她点了一杯珍珠奶茶。
玩手机的间隙还偷瞄了好几眼老板的侧脸。
很清秀的一张脸，就是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也瘦弱。
哎哎，那个谁挡住我看老板了。她差点出口，却还是矜持地闭嘴。
哎哎，这个长得更帅。她发现。
你是老板？俞琢问面前抹桌子这人。
这个更帅的人理所当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