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养父刘方则一个人醉醺醺的躺在西屋,睡得昏天暗地,丝毫不管他们的死活。
“丫丫,丫丫你在发什么呆,我喊你好几声了。”
姜淮回神,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月月,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月月,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姜淮猛地扑倒了月月的怀里,到是把月月吓了一跳。
“去去去,你没事吧。我不过是去姥姥家住了几天,就这么想我了?我看啊,你是想我带给你零食吧。”
月月的妈妈是小渔村乡镇上的,据说家里开了一个小厂子,收入虽不多,但在当时也算是有钱人了。
所以每次,月月和妈妈回姥姥家,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带着糖果,饼干之类的零食。
姜淮盯着月月看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了,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月月和姜淮都是小渔村,下滩乡中学初一的学生,那个时候的学费一个人差不多要一百块了。
拎着书包,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仿佛有千金重。
姜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惧意。
“月月,你一个人去学校吧,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在她刚走到学校的时候,一身酒气的养父从身后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带血迹的木棍……
不行,她不能让养母在被打!
消瘦的身子,迈着两条同样纤细的腿,踩着一双布满了补丁的单鞋。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了命的往家跑。
等到了家门口,姜淮已经累的气喘如牛,纤细的胳膊支撑在木门之上。
目光灼灼的盯着安然无恙在院子里喂鸡鸭的林淑芬,傻傻的笑了起来。
谁知笑着笑着竟流出了眼泪。
低低哑哑的哭声,让忙活着喂鸡鸭的养母林淑芬猛地回头。下意识的扔掉了手里喂鸡鸭的破盆。
腿脚飞快的朝姜染跑去,人还喂到,焦虑的声音已经开了口:“这是怎么了?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走,妈妈去学校找你们老师去……”
姜淮胡乱的抹了把眼泪,把书包往林淑芬怀里一塞。
“妈,你把钱都还了吧,我不去读书了。”
林淑芬一愣,厉声喝道:“在胡说,我打你,我跟你说……”
林淑芬的话还未说完,不知道在哪里喝了酒的刘方,就醉醺醺的回到了家。
“臭丫头,快去给老子倒水,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白养活你了,还有你,你不去地收拾地。在家干什么,都滚,滚……”
许是平日里被刘方打怕了,姜淮端着海碗出来的时候,养母林淑芬已经拎着铲子急冲冲的离开了家。
姜淮把水放到了刘方身边的石凳上,随口说了句:“我去帮妈妈干活了……”
姜淮记得那个时候,他们家的地还是蛮多的。
除了他们自己家四口人的地之外,还有养母林淑芬婆婆卢秀的一亩多地。
养父刘方兄妹三人,在家里排行老二,老大叫刘元。姜淮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大伯刘元外出打工,在工地里发生意外,摔死了。
八几年的时候很穷,刘元还未娶妻,奶奶卢秀大字不识几个。
工地的包公头把刘元的尸体送回来之后,扔下了几块钱,转身就走了。
当时的几块钱,可是现在的好几十倍,而没有法律观念的奶奶,在拿到钱之后。
让养父刘方在后山主坟挖了个坑,仓促的下了葬。
姜淮家的地在小渔村的西南方,成片的庄稼地,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那个年纪不多三十几岁,身材却已经有些偻躯的妇人。
拿着锄头在奋力的忙活着,阳光下,林淑芬的四周洒下淡淡的光晕,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许多。
姜淮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从身后搂住了林淑芬的腰。
声线有些微微的颤抖:“妈,我爱你!”
上辈子,她太傻,学费被养父抢走之后。她嫌弃林淑芬没有本事,硬是和林淑芬生了一场大气。
好些日子都没有讲话,但是这个慈祥和蔼的妈妈,却依旧对自己疼爱有加。
林淑芬的身子一僵,扔下锄头转身,看着一脸泪痕的姜淮。
顿时就着急了,抓着姜淮纤细的手臂就问:“怎么哭了?是不是你爸打你了?真是个混蛋……”
姜淮顾不上被养母林淑芬握疼的手臂,哼了几声止住了眼泪,挣脱养母的手。
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妈妈,爸爸没有打我,是我突然间觉得妈妈太辛苦了。”
林淑芬愣怔了一下,脸上随即挂满了笑容。
“你啊,是妈妈的心肝宝贝,为了你和天佑,妈妈再苦再累也值得。”
姜淮在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的善待养母,让她过上好的日子。
“妈,我来帮你!”
姜淮撸起有些宽松的衣袖,随即拿过养母放在一旁的铁铲。
马上要中粮食了,地都要从新翻新一遍,那个时候大多户的农民都是用牛耕地。
只有他们家的地,是养母一点一点手动翻新的。
原本他们家也是有牛的,但是前年冬天,刘方出去喝酒,把隔壁村长家的儿子给打了。
对方扬言要抓刘方进监狱,刘方这才怕了。
找了小渔村的村长,做中间人和对方商量了下,决定私了。
但是要刘方补偿医药费等等,算下来要了一百块钱。
九零年初,一百块钱那在村里都算的上土豪了。
而刘方哪里拿的出来,一时间急的上蹿下跳,动不动就动手打人。
她的身上现在还有养父毒打留下的疤痕。
后来还是林淑芬提议,把家里养的牛给卖了。
养了好几年的牛,眼看着来年就要生小牛了,却为了替刘方还账,被养母林淑芬狠心给卖了。
一共卖了一百三,给了隔壁村长家一百之后,只剩下三十了。
当时的姜淮上小学三年级,一年的续费才十块钱。
养母为了怕钱被刘方糟蹋了,拿着三十块钱去了小渔村的小学。
给姜淮交了剩下两年的学费,剩下十块钱被林淑芬藏了起来,却不想被刘方给摸了去,打了一天的牌,回来之后,口袋比脸都干净。
姜淮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之中,连什么时候出现的隔壁蔡婶出现都不知道。
等她回了神,庄稼地里哪里还有养母林淑芬的身影。
“蔡婶,我妈呢?”
“哎,别提了,快跟蔡婶回家,你们家都要被人给拆了。”
姜淮一惊,顿时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飞快的往家门口跑去。
等姜淮赶到的时候,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姜淮隐约可以听到,养母痛苦的嘶吼。
“不要砸了,不要砸了……”
姜淮心里一寒,这才想起来,上辈子刘方打麻将,借了地下钱庄的钱。这次人来要账了。
只不过上辈子,这群人并没有来家里,因为刘方在学校门口堵住了去上学的她,把钱给抢走了。
这辈子,姜淮在刘方去学校找她之前,先到了家,所以刘方并不知道养母林淑芬筹钱让自己上学的事情。
姜淮身子娇小,在围满的人群中,很是轻松了挤了进去。
入眼的就是一片狼藉,还有醉醺醺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养父刘方。
养母林淑芬,拦下了这个,那个继续拿着东西砸,拿下了那个,另外一个继续拿着东西砸,不一会儿原本就破烂不堪的家,瞬间搞得跟地震现场一般。
“求求你们别砸了,家里真的没有钱了。”
这一刻,林淑芬恨极了刘方,刚结婚的时候,因为不能生育,所以才意外领养了姜染,后来婆婆卢秀不忍心让刘家绝后,带着刘方找了老中医,看了一年才得以怀上了天佑。
然而从生下天佑后,刘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纵酒打牌,家里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扒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