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翼察觉到他们当下的处境就像是砧板上的鱼,如果庄家咬定庄偌绮的死和林家有关,那么他们就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林翼决定暂时把心中压抑的大石放在一边,匆匆下了床。
林枢问:“你去哪里?”
“我要去见芝恩。”
“她跟嫂子在一间房里,不知道醒了没有。”
然而林翼还没走出房门,就被看守的人挡住了林翼的路。
“我要见我的老婆!”
看守的人让都不让,“你去了也没用,你不可能见到她了。”
“什么意思?”
“庄先生今天早上接走了她。”
“他把她带去了哪里?”
看守的人没有再说话,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
不久之后,一个声称是庄先生助理的人来了,他让负责看守在医院的人全部撤退,并告知林翼他们,庄家调查清楚了庄偌绮的死因和他们无关,所以庄家不会再向他们追究。
至于庄家和林家之间曾经的联姻关系也宣告破灭,从今以后,庄家和林家再无瓜葛。
林翼不看重和庄家的关系,他只想知道秦芝恩被所谓的庄先生带到了哪里,然而这个助理连一点线索都没有透露,由始至终,他的言语间只传递了一个消息,让林翼放弃秦芝恩。
可他怎么可能放弃?
“那天之后,我就不停想办法去打听你的消息,不过那位庄先生把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我什么都打听不到。后来我想到以你和庄偌绮的关系,如果你有机会出门的话,大概第一时间会去拜祭庄偌绮,于是我转而去调查了庄偌绮可能会埋葬的地方,我去了很多墓园,最终才找到了这里。”林翼说,“我在这里从早到晚守了两天,看门的大叔说我这样很容易沾上不吉利的东西,但是我不怕,我只怕再也看不到你,芝恩。”
秦芝恩抬手去摸林翼的头,尽管他故意梳了点刘海,但额角的伤口依然无法完全掩盖。
林翼对他受伤的事情轻描淡写,但她知道这几天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林翼握住了秦芝恩的手,“你在那位庄先生那里,有没有受委屈了?”
秦芝恩笑问:“你怕我被他占便宜了?”
林翼当然怕,她不在自己的身边,事无大小他都担心着她。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庄先生为什么要带你走。”
“这是庄偌绮的意思。庄先生是庄偌绮的大哥,庄偌绮临死前在林家的饭厅安装了一个隐藏摄像头,完全记录了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庄先生就是在林家找到了这个摄像头才得知了全部的真相。”秦芝恩缓缓地解释,“在那个视频里,庄偌绮说希望能让我再一次重新选择我的人生,为了达成她的意愿,庄先生才会把我带走。”
林翼握着秦芝恩的手松了一下,随即又重重地握紧了。
“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林翼一字一顿地说。
秦芝恩眨了眨眼。
林翼怕秦芝恩一开口就是要和他划清界限,急忙补充道:“我不是要束缚着你,你可以尽情去做你喜欢的事情,你可以毫无顾虑地离开月见村、离开林家……我的意思是,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也会由始至终地爱着你。”
秦芝恩幽幽道:“外面的世界可是有很多诱惑的……”
“我只爱你。”林翼说,“你要我用什么来保证都可以。”
秦芝恩终于演不下去了,冲林翼嫣然一笑:“不需要了,我早就做好了决定。”
今天早上答复庄偌谨的承诺时,秦芝恩前所未有的坚定。
换做是平常的状况,庄偌谨不会再有任何犹豫,不过看在庄偌绮的份上,他还是难得出声提醒了一句:“秦小姐,你对你的丈夫用情至深,但如果有当同样的选择放在他的眼前,他未必会做出和你同样的决定。”
秦芝恩说:“我知道。”
庄偌谨不再多言,临别时,他代替他的妹妹,衷心对秦芝恩说:“祝你幸福。”
庄偌谨和庄偌绮的长相都是较多的遗传自双方的母亲,光是从外表来看,两人其实不怎么相似。但是在那个瞬间,秦芝恩总觉得自己通过庄偌谨看到了庄偌绮。
所以她才会在出院后的第一时间到庄偌绮的墓碑前,亲口答复了庄偌绮的遗愿。
“就照你所说的,从今以后,我会好好活下去……”秦芝恩想着林翼,温柔地笑了,“和我爱的人一起。”
尽管这个决定不是庄偌绮所期望的,但秦芝恩觉得自己并没有白白浪费这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得以重新审视了她和林翼的感情。她深切明白和林翼的相识和结合并非正常,可刨除了一切复杂的外界因素,仅仅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和一个普通的男人,她相信她和他的相爱是纯粹的。
秦芝恩搂住林翼的腰,埋首在他的怀里,愉悦地感受着他的体温。
林翼怎么可能会辜负她。
林翼听完秦芝恩的解释,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他拍拍她的头,搂着她往后退了退,看着那莫名其妙又增大了的雨势,他的心中却像绽放了一轮明艳的骄阳。
“还有件事我也要给你交代。”秦芝恩抬头复杂地看着林翼,“关于林家的那三桩命案,庄家使了手段,全部当做是自杀来处理了,也和庄偌绮的死撇得一干二净,如果要翻案的话……大概会相当困难。”
庄偌谨会主动告知秦芝恩这些事,其实就表明了他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事态发生任何的改变,同时也传递了让秦芝恩和林家死心的含义。
林翼考虑了片刻,“以林家现在的势力,已经无法再和庄家抗衡了,庄家为了不让真相曝光,大概也会想方设法封杀林家。”
“那你想回到月见村休养生息,等到时机成熟再让林家卷土重来吗?”
这一次,林翼想都不想就摇头,“月见村上的林家,其实已经散了。这几天我在找你的时候,妈在医院里认识了一个男人,那男人的妻子也是刚去世不久,他们谈着谈着就好上了。”
秦芝恩也不得不赞叹起黄沁媛的结缘速度。
“之前家里的财产大部分都是归属爸和哥的,哥死了之后,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去谈财产的归属问题。就在昨天,妈叫上了小叔,和我彻彻底底地商量……”林翼顿了顿,苦涩地换了个说法,“应该说,是分家了。”
林翼忘不了黄沁媛当时的态度。
黄沁媛来势匆匆,势要把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她看得透彻,知道林家已经走到了末路,就算有东山再起的心也需要潜伏很长的时间,她耗不起,何况知子莫若母,她深知林翼也不是有那样魄力的人。既然林槐、林冀已死,她也不必把人生剩余的年华埋葬在月见村里,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各过各的日子。
林枢纯粹是被黄沁媛硬拉过来的,他一直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未来的事情对他来说太过漂浮遥远。
黄沁媛主张把林家的所有财产分成三等分,林枢投了弃权票,如果林翼投了反对票,那么这个问题只会陷入死循环。
林翼看了黄沁媛很久,心中有千言万语,可终究连万分之一的心里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母亲,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在危机当前,她只顾着自己的生死,在家庭岌岌可危之际,她最先出手把这个家弄得支离破碎。
他就算再执着,也没有了意义。
得到了林翼的首肯后,黄沁媛立马拉着她的新欢,张罗着去找律师签订分家协议的手续。
黄沁媛到最后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林翼转而看向林枢,林枢的沉默就像是局外人。可到了此刻,他也明白他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林枢问:“我们还会回去月见村吗?”
林翼坦诚了自己要去找秦芝恩的打算,他说如果林枢愿意的话,可以跟他一起。
林枢茫然地说:“除了月见村,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我什么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