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样能让家里回到原来的样子?”谢长寒犹豫了一下,说,“林姑娘,我这话可能有些冒犯,我也不太懂人情世故,但……那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变了的人心,是很难回到当初的。
“是啊。”林淼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提醒我了,你看我躲在家里,出了事也不管,不想让大伯觉得我对他坐家主之位有意见,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大阵年久失修,好些地方被风雨糊得不像样,也难怪有东西进了北城都不知道。”
“而且这回……我觉得那东西似乎是针对我来的。”
谢长寒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长寒,我魂魄不全。”林淼的脸对着窗外,“你觉得那些尸狗,是谁的‘尸狗’呢?”
“你的意思是……你的?!”谢长寒差点跳起来,“你、你开什么玩笑?我都将之打散了,那么多尸狗,哪个是你的?那你、你……”
那一瞬间,荒诞的感觉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既不信这个说法,又觉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而此事若是真的,那他可就是亲手打碎了林淼的一魄,堪称罪过了。
林淼摇摇头:“不,我觉得……它可能已经回到我身上了。”
谢长寒:“啊?”
“不知道,只是这样一种感觉。”
林淼看着窗外,出了神。
她没说的是,她始终在想,最后那个怪物从她身上吸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那种被剥夺的、可怖的、阴冷的感觉。
也许逃避不是办法,她该去面对那个问题了,她再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的小孩,也是时候去寻找自己残缺的魂魄了。
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她缺少的魂魄,似乎就在人世间。
林淼常年一个人住,性格有些孤僻,不太愿意麻烦别人,清醒了就闹着就要出院。谁料她因为往日独居时吃东西不太方便,于是经年累月糊弄一日三餐,体质极差,在提出提前出院的时候被主治医生一顿好骂,让她老实点再在医院观察一阵。
她被骂得手足无措,求救似的看向谢长寒,然而谢长寒却没接收到信号——经过一天的自我战斗,他终于削出了一个看上去过得去的苹果,反手塞进了林淼嘴里。
傍晚,他看着林淼吃完饭,离开了医院。
事件暂时告一段落,警方那里还需要给个“玄门官方说法”,此类善后报告需要随时代发展修改说辞,谢长寒是个不上网的老古板,不太跟得上时代,外加心中还有些事想请教,他便打算久违地回家一趟,找葛清夕谈谈。
比如说,他身上为什么会有护体的剑光。
他几时练过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二更
第20章
医院。
林淼自从清醒后,身上那股“自力更生”的精神又回来了——谢长寒临走前怕她一个人不方便,想帮她请一个护工,结果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完全生龙活虎,进可再战十只鬼,退能冥想修炼、量产符咒,照顾自己更是不在话下,只要拔了吊针,就还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对于她这种“不作不死”的精神,谢长寒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无奈摇头,由着她去,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此时,单人病房没有陪护,也没有亲眷在,显得很静。
林淼侧头看着窗外。
视线穿过阳光,落在对面大楼反光的玻璃上,依稀可见里面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工作或是休息。
鸟叫声从窗外传来,偶尔夹杂着一两声蝉鸣。
这是静谧祥和的北城一角。
或许是个人都对故土有所依恋,林淼从小就对北城这块地方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即使时代变迁,世人已渐渐不信鬼神之说,家中生意不好做,就连林家人自己都开始另谋生路的现在,她仍然固守着一些古旧的规矩。
比如那个很多族人都不以为然的大阵,林淼搬出老宅后曾经对大伯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维护,只可惜……
心若不敬鬼神,想必也意识不到那个阵法有多重要吧。
大阵的修复还没有完成,之前被抢走的书也不见踪影,林淼莫名有些心慌。她被医生强行留在医院,走不得,就想找三叔说说,看能不能由他接替修复工作。
可说来也怪,她从睁眼到现在也有两天了,被谢长寒说成“忙前忙后”的三叔并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以至于她想问问林焱怎么样了都不行。
她对着窗户对面门诊大楼里来来往往的医生和病人出了会儿神,将放在一边的七星盏拿过来看。
凹槽内多出来的那块半透明的物质光用肉眼看,质地更靠近那种白色的蜡烛,半透明的,偏白色,但和蜡烛不太一样,这个东西更硬,林淼试着用指甲刮了一下,刮不下来,说明应该不是蜡。
以前她也收过鬼,林长安在的时候同样收过,从没见到七星盏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当然不排除是它常年被放在库房里的缘故——这次究竟是为什么……是哪一个契机、哪一个原因导致凹槽内多了这么块东西的?
林淼思来想去不得解,七星盏在手中翻来覆去几个来回,突然,转到某一个角度时,她眼角一瞥,似乎看见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时针转过下午两点,日头西斜,恰好从对面的一块窗玻璃反射进林淼的病房,恰好照在林淼放腿的位置。
也照亮了她拿在手中的七星盏。
那是一块黑色的东西,在七星盏黑色的表面上沾着,和背景融为一体,分外不显眼,若不是此时光线和角度都恰到好处,林淼是很难发现它的。
她拿指甲刮了一下,上面掉下一些黑色的碎屑,林淼从薄被上捡起碎屑,放在指尖碾开,鼻尖轻轻动了动,依稀闻到一股铁锈味。
似乎是……血迹?
哪来的?
从老宅库房出来,她就把七星盏交给了谢长寒,难道是谢长寒的血?可是她分明没看见谢长寒受伤才对。
林淼做不出皱眉深思的表情,于是歪了下头,无声地表达着疑惑。
……
日头继续西斜,过了下午三点,林淼手边的吊瓶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护士掐着时间进来,帮她把吊针拔了。
拔了针,她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抓着护士问了一句:“我现在能出去走走么?”
“可以。”护士翻了下她的住院记录,“但你现在指标不好,别走太快、别出汗、别走太远,记得尽早回来。”
“好的好的。”林淼满口答应,顺口多问了一句,“那请问重症病房是在楼上吗?”
听谢长寒说了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后她就有些挂心,趁着能动弹,赶紧上楼想看一看。
重症病房在楼上两层,问清楚地方,林淼离开病房,去不远处坐电梯——因为护士嘱咐她不要走太快,她干脆就偷懒,决定坐电梯上两层楼。
很奇怪,江盈市是个繁华的城市,这家医院又是三甲级别,往日里人来人往,即使是人相对较少的住院部,也几乎不会出现电梯里没人的情况。
电梯到达,门打开,林淼对着空无一人的电梯愣了下,走了进去。
她按下了重症病房所在的楼层按钮,电梯门关闭,随后上升。
一层,两层。
电梯灯明灭了两下,林淼抬头看了一眼。
楼层到了,电梯门却不开,这个狭窄的空间就像是一座特大号的囚笼——或是棺材。
她看了看顶上那盏灯,圆盘型的灯罩,右边有一处剥落了一块,颜色不太一样。除了旧了些,其他看上去一切正常。
林淼抬起手,摸在电梯门上感受着什么,随后用手指顺着门缝画了一道。
阴冷的感觉萦绕在指尖,沁得人心底发寒。
“装神弄鬼的。”林淼低声嘟哝,“你们的头儿都被打的魂飞魄散了,这是准备干嘛?”
欺负住院的小姑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