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至不愿意再提这个话碴,只冷笑两声结尾。
顾老太太问:“你刚才一直都没说,到底是哪家姑娘?”
顾至脸色转柔,道:“祖母您就别打听了,这姑娘比我的身世可差太远了,她有爹没娘,名声也不大好听,我们两个呀,根本没可能。”
顾老太太听了发怔:“这……家世差些,原也不打紧,只是这名声若坏了,无论如何是不成的。”先她还真当顾至有意,可听他这么一说,心立时凉了半截。
对于顾至这个孙子,顾老太太是最不放心的,他看上去放荡不羁,可性子里有最激烈和最决绝的成分,难保不在将来某一时刻将顾家掀个天翻地覆。
可她又莫可耐何。
都是她的儿子、孙子,她自认没偏着哪一个,没向着哪一个,顾家到今天这个地步,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实在说不上是谁居心叵测。
她只能压着那边,哄着这边,这么些年,顾至整个就一纨绔子弟,顾老太太并不深说。虽说他仍是世子,候爷却是二老爷,顾至的亲叔父,而二爷顾极也已经十六岁,该请封世子了。
一家岂能出两个世子?
顾二老爷为难,顾老太太也为难,可大儿子夫妻两口,再搭上女儿、姑爷两口换来的爵位,没道理不让顾至继承。
只能压着把这事不断的往后拖。至于能拖到什么时候,顾老太太也不清楚。她私心希望能替顾至找个温和、温柔的姑娘,不敢求他多上进,只要安安生生的就好。
顾老太太看顾至神色也不像是多难过的模样,便又笑道:“不过,全看你的意思,若是你喜欢,祖母怎么也会替你做主。”
顾至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只是祖母,这点心您也吃了,到底好不好?”
“好,自然是好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您总得回些礼,回头下回她再做什么新鲜样的点心了,孙儿还给您带来尝。”
顾老太太撑不住笑:“唉,年纪大了,就是贪吃,你说的好有道理,那,人家姑娘多大年纪,都喜欢些什么?”
顾至耍赖:“哪有问清人家喜好才送礼的,祖母只管拣好东西往外拿就是了。”
“你这孩子……敢情伙着别人图谋我的好东西不成?”
顾至笑:“这整个顾府将来不都是我的么?我有什么可图谋的?刚才不是同祖母说了,这小姑娘挺可怜的,您平日里做善事也是做,就当周济她了。”
顾老太太听惯了顾至的浑话,也不当回事,只问身边的大丫鬟:“既是你家世子爷这么说了,我若还抠抠索索的,不免让人家姑娘笑话,你去我的库房里瞧瞧,都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家世子爷搬出两箱来。”
那大丫鬟抿嘴笑道:“依奴婢的意思,什么好东西也不如黄金白银更值钱,不若奴婢去抬几箱元宝来,由着世子爷随意送人,又不会惹出什么罗烂来。”
知道她是故意凑趣,顾老太太笑呵呵的点头:“那就听你的,有多少搬多少。”
顾至笑眯眯的在一旁瞅着,也不反对也不阻拦,心下只暗笑:怕是送什么金石字画都不如送金银能让周琳琅满意。
这回倒是真送对礼了。
顾老太太见顾至如此,也就当真让人抬了一箱子银元宝出来,道:“喏,都在这儿了。”
顾至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回,道:“够了够了,不够下回再说。”又笑着行了礼,道:“我替她谢过祖母了。”
说时叫自己的小厮:“抬回爷那里,数清数目,谁也不许贪私。”
顾老太太摇头,指着顾至道:“你这孩子,又胡闹,可不是打着别人的名义又骗我?”
顾至啧了一声道:“祖母恁的小心,孙儿几时缺了银子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跟祖母伸手来着?确实是这小姑娘缺钱,再说了,这点心方子,一方难求,她便不走祖母的门路,卖到哪家铺子里,不也得千八百的银子么。”
等到顾至走了,顾老太太才又糊涂的问身边的婆子:“你说,元郎既然对那姑娘百般不中意,他跟人家要点心送给我做什么?”
婆子回道:“那是世子爷的一片孝心。”
顾老太太叹息一声:“但愿吧。”
真要是连他们祖孙之间都只剩算计,毫无真心,这么多年,她也就白疼他了。忽的想起什么,问身边的婆子:“他一大早就和昭哥儿出去,这早晚才回来,可知道去哪儿了?”
那婆子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低声俯耳说了几句。顾老太太倒没说什么,只神色幽幽,半晌道:“孩子们都大了,你去叫二太太过来,这家里清净了这么些时,也该热闹热闹了。”
第045章 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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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天蓝得像是透明的蓝水晶一样。顾至去寻祁季昭:“我打算正式登门拜访一下周三姑娘,你去不去?”
祁季昭手里拿着书,头都没抬:“不去。”
“嘁,又说这种矫情话,回头你可别后悔。”
祁季昭停了手,慢悠悠的看了看香炉里冒着的袅袅香烟,道:“我后悔的事情很多,不差这一件。”
“行,行,您在这儿自己伤春悲秋吧,我走了。”
祁季昭半晌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书本上。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矫情,明明是个大男人,并且平时很果决,可就是在这件事,磨磨唧唧,优柔寡断,而且拈酸吃醋,变得很不像他自己。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祁季昭终于缓缓的放下书,整个身子仰靠在隐枕上,若有似无的呼了一口气。视线所及,便是灰扑扑的帐子。他一年四季,能出去的日子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因为不管外面四季如何变化,这屋里总是四季如春。
他虽然有腿,可却和没腿没什么差别,他自己一个人没办法走得特别远,并且一旦没了钱没了药,他挺不过去三天。
他形同于一个残废,何必去招惹花儿一样的周琳琅?她身世再凄惨,她闺誉再差劲,可她是个年轻的生命,终究有着不可估量的未来,不像他,年纪轻轻,却一团沉旧的死气。
祁季昭笑了笑,对上门口抱臂而站的顾至,他耸肩挑眉:“我想起来了,今天的东西有点儿多,我一个人拿不了,要不要帮个忙?”
祁季昭懂得顾世的好意,却仍是微笑着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的书还没有读完。”
周玉琛接到顾至的贴子,他人也已经到了门口。
伸手不打笑脸人,且他打着“回礼”的幌子,周玉琛实在做不出来不欢迎他入内的事。只好亲自迎出来。
顾至看他那少年老成的样儿就想逗他,分宾主坐了,他道:“我今天是来登门求聘的。”
周玉琛色变:“这不合规矩,周家自有家父、家祖母在,想来顾世子也有长辈……”
“先别急着拒绝啊,你看我这不抬了一箱子银子?咱们谁说都不算数,钱说了算数。”
周玉琛气的道:“你别欺人太甚。”
显摆你有钱啊,拿银子砸人?
顾至道:“不是你姐姐自己说的,她没钱么?你看我都雪中送炭了,光这份情意就可见我是一片赤诚。”
周玉琛脸涨得通红,却还是嗫喏着辩解:“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总之我姐姐……现在不缺钱。”
就算是缺,也是两三个月以前,那会儿她才从鸣凤庵回来,娘的嫁妆也还没拿到手。今非昔比,她们姐弟早不是不名一文的孤苦孩子,不会见钱眼开。
顾至笑道:“那就当你姐姐不缺银子好了,可你先听我说完再说是或否。我三哥你知道吧?他姓祁……”
任他说得天花烂坠,周玉琛一概摇头:“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你……”顾至也很无力,只能浅白的近乎炫耀的道:“当今陛下你总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