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郡主(8)

“要不是他得空时喜欢舞文弄墨,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说他神智清醒时留下了书信?”众人纷纷揣测着他写了什么。

他摇头道:“准确说是只言片语。他喜欢练字,有时候就随意写在包茶叶的油纸上,他回来时,最上面的茶叶包底面写着几行字:心慕古迹已久,当登山观摩,夜晚可寄宿山寺。”

一个人质疑道:“你们就凭这几行字推测他是在庙里出事的?”

“也不全然是这样,他有时候念叨着什么‘和尚’、‘娘娘’、‘血’什么的,肯定是在庙里遇到什么了。”

大家都是羁旅在外,听完故事一个个都觉得有些后背发凉,有人说:“可惜不知他进的是哪座庙。”

“蜀地多山,那一路上山峦无数,谁知道他上的哪座山头,进的哪座破庙!”

其中一人骂骂咧咧道:“我就知道秃驴没什么好东西!”

一个年轻人闻言,含笑反驳道:“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我就知道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他不但普渡众生,还喜欢成人之美。”

他身畔的少年笑着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位了。多年前,江南有位采桑女恋慕一位出身高贵的公子,可惜她出身寒微,家境清贫,伶仃寸草之身,终究难叩玉户金门。后来,正是得那位高僧成全,这对有情人才能结为眷属。”

“你们说的这对有情人是桑过云桑大公子和其妻钟觅吧?”一个少女充满神往道,“他们少年结发,恩爱非常,这段绝恋可谓是整个姑苏的佳话。”

夜色渐深,大家一一散去,都准备回房休憩。碧影裹紧身上的披风,在小二的带领下踩着松动的木制楼梯回到了房中。

☆、第七章

躺在床上,她一会儿想到荒山寺庙里可怖的僧人,一会儿又想到那段惊艳世人的绝恋,一时也没有办法入睡。子时过后,连之前的一丁点朦胧睡意都没有了,她索性掀了被子爬起来。

“隆隆隆……”一阵急促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其中混杂着诡异的哭泣□□声,在悄无声息的夜晚格外令人心惊。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和喧闹人声,大家应该都被这声音给惊醒了。

“碧影!碧影!”

是桑涤江在敲门,他的呼唤让她极度心安。她急忙摸索着走到门边,打开门阀,急切地开了门,手轻轻向前一摸,就触到了他的衣襟。

“涤江?”

桑涤江略有些尴尬,声音也压得很低,“我怕你会害怕。”

她突然就说不出话来,觉得心里暖暖的,过了好半天才说:“我以为你不会管我,今天一天你都没搭理我。”

他刚要说话,楼道里突然传来骂声:“见鬼了!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我们先下楼,大家都在楼下堂中,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桑涤江柔声道。

“好,你能帮我拿一下幂篱吗?我一时半会可能找不着。”碧影小声请求着。

他从她身畔步入房中,借着门外走廊上照进来的微弱光亮,找到了被她端端正正摆在桌上的素纱幂篱。

她接过幂篱后,倒腾了半天都没办法将它戴在凌乱的发髻上,愈发手忙脚乱。

他迟疑了半晌,终究是从她手中接过幂篱,扶了扶她松松垮垮的发髻,轻轻将幂篱扣在她头顶,然后替她拂顺垂下来的素纱。

她愣了一下,面上浮现一丝窃喜,得寸进尺道:“你能不能扶着我下楼啊,我看不见,怕跌倒。”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出,露出的半截皓腕精致如玉,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桑涤江的手。

他将手掌轻轻搭在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胳膊上,以环握状包住了她的玉臂,施加着不重不浅的力道,淡淡说了一句,“下楼吧。”

一楼的大堂里灯火通明,嘈嘈杂杂,满是人声。客栈老板似乎很是慌张,高声道:“大家不要吵,不要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外面这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的,还要不要人睡觉啊!”一个络腮大汉怒气冲冲地说,“快说清楚!”

客栈老板苦着脸,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是……”

“还不快说!”那大汉怒喝一声。

老板硬着头皮说:“从几天前就有了,这个……他们都说是……是走无常借道!”

堂中一片死寂。

“走无常”俗称“活无常”,据说有的濒死之人身边阳气过重,地府阴司没有办法,只好请活人的生魂担任无常一职,他们白天一如常人,晚上则魂魄出窍担任鬼司,由于“走无常”是生魂,他们经过某处,不但会留下声音,还会留下脚印,平常人看见他们一定要退避三舍,否则性命难保。

“一派胡言!”一个年轻书生愤然道,“这样大的动静,分明是人为,你却要推诿给鬼神!我非得去山上看看!”

说着他就要出门,却被身旁的老人一把拉住,“你这是何苦,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就算不相信,熬过今夜也就算了,何必只身犯险,谁的命不是爹妈给的?”

其他人都附和道:“是啊是啊,老人家说的不错,咱们就在这住一晚,管他是人是鬼呢。”

那书生见众人纷纷来劝他,也不再坚持,客栈老板送了一口气,赔笑道:“大家都各自回房安寝吧,明早本店免费提供早餐,就当是给各位压压惊。”

大家各自散开了,桑涤江和碧影一同回到二楼,碧影走到他门前就不愿意再挪步。

“我害怕。”

桑涤江拒绝道:“你我……”

碧影笑着说:“你是觉得我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方便,还是你怕我……自荐枕席?”

桑涤江陡然脸红,蕴怒道:“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老将这种话挂在嘴边!”

她将他的房门推开,大喇喇地走进去,突然转头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清楚,再耽搁的话可能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们是要从窗户出去吗?”

他淡淡道:“不行,你不能去。”

她忽然凑近他,用很软糯的声音说:“涤江,我喜欢你抱着我飞。”

最终桑涤江没拗过碧影,他抱着她越过窗户,轻轻落在客栈后的小道上,自始至终没发出一丝声响。

两人顺着小道向山上走,碧影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据离奇声音的来源处越来越近,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她忍不住问:“你轻功这么好,武功一定不弱吧?”

“你害怕了?”他淡淡笑着,“你都敢留在想杀你的人身边,这就受不住了?”

“我想明白了……”她话没说完,桑涤江突然拉着她蹲下,凌乱的杂草撞在素纱上,面前凉飕飕的。

“隆隆……隆隆……”

是大队人马行进的声音,其中哭泣声、嚎啕声、尖叫声、□□声也愈发清晰,和之前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暗夜里令人胆战心惊。这显然是今晚山谷里的第二批过客了。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发现他一动不动,顿时就慌了魂,不会真是走无常吧?难道他被勾了魂?

“涤……”她一个字都没说完,就被他紧紧捂住嘴巴,他的指尖带着凉意贴在她温热的唇上,让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不知过去了多久,所有的声音都平息了,整个山林复归平静,他轻轻地松开手,道了句“抱歉”。

这就松开了呀?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

“你为什么要捂这么久?”她选择愤怒地质问他。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你的话有点多。”

碧影撇撇嘴,然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活无常”,桑涤江正色道,“还有流民。”

她突然就反应过来,这里地近金陵,据说金陵城外有流民无数,如今钦差将至,作为南都的父母官,绝不能让朝廷看到这副民生凋敝的情形,最好的办法就是命人在暗夜里将流民暂时驱离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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