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药再一次意识到了精神术法的重要之处,她自动忽略了堕神阙之后所说的那些残忍手段,心想皇帝虽然位高权重,但似乎只是不懂道术的普通人,她确实没有过度紧张的理由。她不知道琵琶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心想一会儿还是去宽慰她一二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阿药感到有些困意,她同堕神阙道了别,将书册放在枕下,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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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杨素便将阿药同杨拓带进了宫,琵琶伪装成一个姿色平平的侍女跟在他们后头,不时以阴冷的目光注视着杨素,早已习惯的杨素不以为意,依旧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也不怕琵琶坏了他的事,这看上去冲动疯癫的妖怪在大事上——或者说在和阿药有关的大事上向来有分寸。
果然,一进到宫殿之中,琵琶便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老老实实地履行着照顾阿药的责任。事实证明她之前的担心颇为多余,皇帝有兴趣的只是有一剑破万军之力的杨拓,他以及他身边那些同杨素一样位高权重的大臣只是意思意思称赞了阿药几句,最为识趣的杨素便命琵琶带着她去一旁同其他的小郡主、小王孙一道玩了,杨拓则被他郑重地重新引荐给了皇帝,不再是以一个有天分的小子的身份,而是以大隋栋梁的身份。阿药同这些小孩子哪里玩得起来,随手使了个叶瘴术便拖着琵琶躲到一边去了。
只不过琵琶也没有陪她太久,她不知看到了什么,叮嘱了阿药几句便风风火火地向一个方向冲去了,她一路上使了不少障眼法,那些来来往往的宫女、宦官、侍卫愣是没一个能发现他的。
阿药一个人对着皇宫花园里的池塘发呆,时不时地往师兄的方向瞅,心想他们到底要聊到什么时候。
“哇!”
她正想得出神,冷不防有人冲着她一声大叫,阿药下意识地转身揪住了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拉,将他的双手锁在身后。
她刚刚做完就觉得不妥,她知道现在在这里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的都是贵族权臣之后,她这般处事说不定会给杨素惹麻烦。她思虑片刻后,决定依照堕神阙所说的矮下身,用阴冷又恶狠狠的声音说道,“不准将我打你的事告诉别人,否则我定然不让你好过。”
只不过她本就不习惯这样威胁别人,这番话说起来有些底气不足,再加上她凑得距离实在过近,那被她威胁的家伙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耳朵根反倒先红了起来。
“你你你说话就说话,别贴那么近。”对她恶作剧的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先松开我,我保证不吓你了。”
阿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那小子一下子跳起,蹿出她身边两米外,一边揉手一边说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那么凶啊。”
那是个和阿药差不多高的男孩子,光看长相并不讨人厌。
“你,你刚才对我说什么呀?”他问道。
阿药木着脸把那番话又说了一遍,男孩看着她哈哈大笑道,“你是在威胁我吗?哪有人这样威胁人的。听好了,威胁人要有杀气,就像这样。”男孩说着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阿药。
阿药:……
如果我没见过杀气倒真被你唬住了呢。
经历过坏道士追杀,又见识过万余人军队的阿药面无表情地盯着男孩,硬生生地用毫无波动的眼神让他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放心,我才不会说呢,要是让我义父知道我吓你,他定然要凶我了。”男孩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我叫杨硕,是靠山王杨林的义子,我知道你,你是杨素的义女杨阿药对不对?”
虽然觉得“杨阿药”也挺好听的,但阿药还是想纠正杨硕一下,“我不叫杨阿药,我……”
“我知道我知道。”杨硕笑道,“你叫杨药对不对,刚才我和你开玩笑的。”
阿药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叫杨药,我就叫阿药,琵琶说我姓杨不好听。”
“琵琶是谁?”杨硕吃惊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话?我觉得杨药挺好听的。”
阿药说道:“琵琶是养大我的人,这种事情上我得听她的,师父……或者说义父,他让我们随便叫,他也没意见。”
杨硕又看了看阿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了同情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杨硕想到了什么?233333
顺便提醒一下,虽然杨硕和阿药一样高,但是阿药九岁,他五岁。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阿药大致猜的到杨硕给她想象出了什么惨绝人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悲惨故事(他不是第一个有这种猜测的人),她耐心地将自己和琵琶的关系解释了一遍,着重强调琵琶不是她的母亲,杨素不是她的父亲,更不存在什么亲生女儿就在身边但不能相认的戏码,她真的只是一个被琵琶救下的有些术法天分的孤儿。但是不管她加了多少重音,不管她多少次用停顿来表达强调作用,杨硕看向她的目光中依旧有“我知道你不会说的,放心我不会再问,我会装作相信你的”诸如此类的含义。
阿药无奈地看了他一样,放弃解释了。在交谈中,她才知道这个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大的男孩实际上比她还要小几岁,他板着脸站着的样子颇有欺骗性,但只要一说话、一动作那股子怎么也压不住的活跃劲便扑面而来——叽叽喳喳得有些烦人了。阿药其实没怎么和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长时间相处过,她不讨厌杨硕,甚至有些喜欢他(她发现他也十分崇拜杨拓),但是实在受不了他在她的面前跑来跑去,抓这样那样的虫子给她看。
他会这样粘着她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在场的其他孩子体内都流淌着真正的王室血脉,只有他和阿药是以外来人的身份站在这里的。即便别人不说,他自己也会觉得不自在,自然也想和唯一的同类贴得近些。
“我不怕虫子的。”阿药看着他再一次走近,诚恳地建议道,“你不要再浪费时间来吓我了。”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呢。”杨硕大声说道,好像刚才那个笑眯眯地把手掌摊开让阿药看虫子的人不是他一样,“我是来告诉你……”他压低了声音,“我看见琵琶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的关系很亲近。”
阿药第一反应是他在说谎,除非琵琶存心想要闹事,不然她不会连个障眼法都不施就大咧咧地在皇宫里做这种事。但略微思考后,她却又感到杨硕很有可能说的是真话。刚才她为了避开那些王孙明明也用了叶瘴术,但是依旧被杨硕发现了,可见他很可能天性敏锐,识破琵琶的术法对他而言也并非不可能的事。而且……她对于琵琶会不会闹事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这样想着,阿药或多或少有一些紧张起来,她不怕面对出事的后果,但能不出事还是不要出事的好。
幸好此时事件的发现者杨硕已经俨然以她的同谋者自视了,他拍了拍胸脯,脸红着说道:“你,你牵着我的手,我带你过去。”
阿药本来没想什么,但看见杨硕突然发红的脸,不由地想得多了一些。她生长于山野,但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于男女相处时应该采用的礼仪还是有些了解的。她受到了琵琶的影响,同山中精怪一样觉得这些规矩很是无聊,并未把它们放在心上,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要求她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和她一样对这些事情没心没肺、对某些看似亲昵的举止无动于衷。她摆了摆手,对杨硕说道:“你在前面走吧,我肯定能跟得上的,你不用担心我。”
杨硕“哦”了一声,神色间有些失落,
阿药看着他心情低落的模样又有几分不忍了,她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个,虽然一直说要保护师兄保护琵琶,但少有这么做的机会。杨硕比她小,武功又比她弱,若真的遇到危险,自然得是由她来保护他。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咳嗽了一声后说道,“算了,还是我走在前头吧,你在后面为我指路好了,放心好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就跑,不管是什么妖怪我都能挡住的。”这样的大话说出来实在是心虚,不过看见杨硕被她的话激起了斗志、趾高气昂地走在她前头的模样,阿药还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