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平常,但总有哪里不对。
起初柯七律发现这孩子后颈处长了两个小红点,没当回事,以为是蚊子叮的,阿满拿来防蚊虫的药喷了喷,这事儿便就过去了,然而两天后,她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原本的两个小红点,已经变成一小片密密麻麻的红疹,看上去很像是过敏,于是阿满又找来了治过敏的药,但无济于事,那疹子就像荒山上的野草,一旦有了苗头,就疯长起来,很快就连成了整整一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姐姐,痒。”袁勤瑞每天都皱着眉头,一边抓那些小红点,一边委屈,“蚊子咬得我难受。”
“乖,再忍忍,很快就会下去的。”
柯七律隐隐觉得,这不会是蚊虫叮咬或是过敏造成的,缅甸这地方常年内战,虽然他们处在十分安宁的区域,但这些天进出别墅的人不在少数,说不定谁的身上就会带着病菌,她不敢耽搁,直接找到了阿辉,要他带自己去给孩子抽血化验。
“不好意思小七小姐,我只听三哥吩咐。”
阿辉的话说得相当直接,柯七律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白桑。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时常咳血,柯七律刚刚推开门,便看到他将一张满是血点的纸巾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听阿辉说,你想带袁辉明那孙子去抽血?”他叼着半截烟,靠在桌子边缘,两手随意地撑在身后。
柯七律忽然想,他很可能会因为抽烟过度,得了肺癌而死,因为几乎每次见他时,白桑不是在抽烟,就是在准备抽烟的动作。
“孩子身上长得许多小红疹,看上去不像是一般的疹子,你也知道,这地方传染病很多,如果你不想让所有人都遭殃,最好还是验一下血。”
白桑轻咬着烟屁股,半支烟在他口中变换着方向,而后忽然落地,脚掌重重碾了上去。
“怎么,你怕?”
柯七律抿唇:“怕,当然怕,所以要好好检查才行。”
白桑笑了:“那这样,我干脆专门为你立个牌坊,将缅甸所有得了传染病的人都召来,你一个一个地检查。这样既满足了你身为医生的愿望,又免去了你的恐慌,挺好的。”
蹙眉。
她沉下声:“不答应就算了,没必要这么阴阳怪气。”
说着,她转身便走。
须臾间,手腕蓦地一紧,男人将她扯停。
“这么久不来见我,就只为这点儿破事?”
☆、你是最美的孤星:66
事破不破,要看在谁眼里。
袁勤睿在白桑眼中一文不值,他能留他这么久,在柯七律看来,已经实属罕见,但眼下的情况并不乐观,她得想办法确认那孩子没有得什么严重的传染病。
眼珠一转,停下脚步,回头。
“你的手下对我敌意那么重,我敢靠近吗?他们就怕我趁你受伤,一刀捅死你。”
白桑不以为意:“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柯七律坦言:“是,我不会也不能那么做,否则又和你这种人有什么区别?既然你不答应我的要求,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我先走了。”
还未来得及转身,手臂忽然一沉,她整个人都掉进了白桑怀中。
“让我抱抱。”他俯首,薄唇贴近她耳畔,轻嗅着,“这么久,你也该熟悉这边的生活了,有没有发现,其实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你没有一开始那么恨我……不用急着否定,你的眼睛骗不了人。柯七律,我救过你一命,以你的性格,不可能不动容。我知道我和他没有可比性,但那又如何,我能给你的很多,很多很多……”
薄唇吮住了冰凉的耳珠。
环在腰间的手慢慢滑动,愈发缠紧。
男人的声音低沉缱绻,他忍得太久,这么些天以来,不光她煎熬痛苦,他也过得并不好。
秦城的死是一件事的终结,但却是另一件事的开端,其实他可以用各种卑鄙的手段强留下她,上了床,最好怀了他白桑的孩子,就算到时候她还想逃,至少也会犹豫几分,甚至于像之前一样,命人锁住她的手脚,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直到将她困死困疯,自然就是他白桑的人。
但他不愿那么做。
正如柯七律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他想认真待她,用一颗毫无杂念的真心。他们不是相爱了六年吗?那他就也耗费六年,七年,甚至于十年二十年,总能代替秦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柯七律精神紧绷,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骤缩起来,双手捏成拳,警惕着他每一个动作。
可出乎她意料,白桑并没有再继续下一步。
他只是抱着她,在白皙干净的颈间落下几个清浅的吻。
“以后来楼上睡,我让人给那孩子抽血。”
…………
柯七律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袁勤睿正在吃阿满切好的一盘凤梨,见到她,用叉子叉起一个,举起来。
“姐姐,啊——”
柯七律张开嘴,一口咬下,冲他笑了笑。
甜滋滋的梨汁流入喉间,她又看到了孩子后颈那整片整片骇人的红疹,心不自觉沉下去。
“小七小姐,白先生怎么说?”阿满推门进来,将一盘新切的哈密瓜放到桌上,看了看袁勤睿,抽出一张纸巾为他擦擦嘴。
柯七律微微摇头,什么也没说,径自坐到床边。
忽然,庭院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男人们飞快地说着什么,匆匆往楼上去了。柯七律立刻跳下床,推开门去看,却只看到了沈开气势汹汹的背影,转眼便消失在楼梯处。
出事了。
沈开外出带货,不可能这个时间回来,柯七律想了想,忽然冲阿满招招手。
“小七小姐有什么吩咐?”
她凑到阿满耳边,轻声说:“阿满嫂应该也看得出,这些天我和三哥关系一直不好,吵了架,但我还是很关心他的。刚才那些手下人都上楼去了,看样子一定是出了事,我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自己去问三哥,他也不可能告诉我。能不能拜托阿满嫂帮我个忙?”
阿满规矩,但不傻,很快就明白柯七律是想让她上去偷听他们讲话,立刻摆手。
“不敢的不敢的,这要是让白先生知道,是会没命的。”
“那是别人,可我让你去,能一样吗?”柯七律耐心劝说,“放心吧,就算被发现,你只要说是被我逼的,我保你相安无事。我想为他做些什么,阿满嫂就当帮帮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好吗?”
她语气诚恳,阿满又见她实在急切,一咬牙,答应了。
不多会儿,情报就被带了下来。
原来是在带货途中,白桑的人遭到了偷袭,沈开命大,在车边的芦苇林里方便,逃过一劫,其余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货也被剿走了。听阿满形容,白桑什么也没说,更没动怒,就只简单询问了一下伤亡情况,命阿辉拿些钱给伤亡者,以表安慰。
“那沈开呢?”柯七律问完,顿了一下,补了句,“他是负责带货的,三哥没有问他什么吗?”
阿满拧眉想了会儿,回答:“没问什么,白先生只要大家好好休息,根本没提货的事。”
这就奇怪了。
柯七律想不明白,白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胸宽阔?若是照他的性子,必定会让对方家破人亡,至少也要打击报复一通才算完事,难不成,他中了一枪后,连性格都改变了?
这还并不算最奇怪的。
之后的两天,白桑完全似个没事人,阿辉旁敲侧击了好几回,意思是想请他下命令,只要白桑开口,他一定带人灭了对方全家,然而白桑就是不开那个口,连句重话都没说过,问得多了,干脆让阿辉到云湾会所开了间豪华包厢,召集了一帮恨意满满的手下,什么也不说,就让大家吃吃喝喝,玩得尽兴。
柯七律也被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