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是见不到这般的风景的,无心倚在船边眼底尽收这湖色风光。
刘曜撑着船顺流而下,大约过了两炷香时间,他目视着前方,“到了。”
无心一直看着两岸的风景,他说到了这才向前方望去,那该是她一生中见过很美的风景了。
他们前方是无数莲灯停留的地方,像是红莲铺满了整个溪河,他说,北渝的风俗不似其他百国,每一天都可以用莲灯许愿,京城所有承载着美好愿望的莲灯都停在了这里,成了一池的莲。
他撑船在无数莲灯中缓缓而行,无心捧起一盏莲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刘曜俯下身来,无心微微抬头,眼前便出现了一盏精致的莲灯,头顶传来他清朗的声音,“要许愿吗?”
无心一怔,却又很快笑着抬起头来看他,“皇上可是会变戏法?”
刘曜开怀一笑,环胸挪逾道,“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变出来。”
无心垂眸淡笑不语,只是看着手中的莲灯,眸色渐渐暗下来,在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曾递给她一盏莲灯,笑着问他,“要许愿吗?”
那时少年有这世间最温柔的笑颜。
他也曾偷偷带她出宫,去看戏,逛灯会,听小曲儿,放莲灯……
“央儿,哥哥今天带你去逛灯会。”
“哥哥,这是什么灯,好漂亮。”
“这是莲灯,用来许愿的。”
“要许愿吗?”
“央儿……”
可惜,那个人,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细密的长睫遮住她眼中所有神色,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她缓缓笑起来,抬起头看向他,“皇上,可有笔?”
“笔墨不好携带,但……”他抬起手,“我有这个!”
他手上是一块上好的石墨,无心伸手接过石墨,背过身去垂眸认真在纸上写起愿望,一边写着一边说,“皇上可不许偷看,看了便不灵了。”
“好,”刘曜闭上眼,“我不看便是。”
过了一会儿,他问,“可写好了?”
“嗯。”
他睁开眼,便见无心正将莲灯缓缓放入河中,与万千莲灯汇至一处。
看那盏莲灯缓缓朝前方飘去,无心回过头冲他淡淡一笑,“皇上,我饿了。”
“那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他便撑船往回驶去,那些莲灯慢慢的与他们相隔渐远,但只要回头,那千盏莲灯里,却是能一眼看到中央那盏精致的莲灯。
刘曜带她去天香斋吃了午饭后,本欲和她再去城外逛一逛,却不知何时太阳竟出来了。
无心看着窗外强烈的阳光,忽想起先生与她说过,她本为将死之人,身上阴气过剩,不可在日光下长处,她便捂住胸口,皱起眉头佯装痛楚道,“皇……我……我有些不舒服。”
刘曜忙扶住她,“怎么了?”
见她表情痛苦,他来不及考虑这是在宫外,直接大喊了声,“来人!”
立马便有便衣藏于暗处的锦衣卫破窗而进,“公子有何吩咐?”
“给我备辆马车,立即回宫!”
“是!”
很快便有马车停在了天香斋门口,刘曜抱着无心便上了马车,他紧紧抱着她,长眉紧锁,“没事,我们很快就到了。”
见他脸上是真切的心急,无心似有些过意不去,手轻轻攀上他手腕,轻声道,“皇上,臣妾没事的,只是有些累罢了。”
刘曜仍蹙着眉头,“不要说话了,回去我让何太医给你看看。”
“皇上你忘了,”无心淡淡一笑,“臣妾没有脉象的。”
刘曜一怔,无心便继续道,“臣妾真的只是累了。”
回了宫,刘曜还是不放心,刚下马车便叫人去把何太医叫到承阳宫寝殿,没有回无心的喜欢殿,因为承阳殿是离宫门最近的。
何太医来了,因着无心没有脉象,只能是看观其面色,听其声息,询问病症来判断,她见无心面色与常时无异,只是有些倦色,便道,“娘娘体弱,不宜长时间出行,并无大碍,且多休息便是。”
刘曜这才放心,来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你好好休息,朕就在外面。”
无心点了点头,“嗯。”
见她闭上眼,他又帮她拢了拢被子还起身走出寝殿,此时,李德正已经在正殿等他多时了,“陛下。”
“东西可带回来了?她许了何愿?”
李德正自袖间取出一张纸条双手呈上去,“皇上,您还是自己看吧。”
刘曜接过纸条,轻轻打开,纸上只有那么一句话;无愿可许,但求盛世昌平。
刘曜眉心蹙了蹙,“无愿可许?”
他蹙着眉,神色凌厉地将纸条攥成一团,眼神阴翳,“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李德正倒抽了一口气,“这……这老奴也不清楚啊。”
刘曜笑了一声,摊开手,看着手心已被攒成一团的纸条,嘴角笑意莫测,“就算无愿可许,平常人……不应许家人安康吗?”
“这……”
“还是……”他唇角危险的上扬,“她根本就没有家人!”
彼时,寝殿内闭着双眼的无心,又想起了她的哥哥南禺,想起了她的父皇母后,想起在南国与他们一起的时光,还有开遍整个南国的琼花,他们曾在树下,轻声笑着唤她,“央儿……”
以及,兵临城下,南禺一身戎装转身离开的决绝背影。
他说,“央儿,好好活下去。”
不觉,泪水湿了一枕。
第80章 南女无心第十八章
那日, 他将无心安置在他的寝殿,自己却是去了别的嫔妃处。
接下来的十日,他都再未踏足过西华殿。
晚膳时, 李德正递上各宫娘娘的绿头牌, “皇上,今晚……您看是去哪宫娘娘那儿?”
刘曜一眼都未抬头看, 只道,“你退下吧。”
他搁下笔, 眉心微蹙着, 似有倦色, 神色却是异于往常的阴翳,“朕今日就在承阳宫,你叫后宫那些女人安分些, 谁也不要来烦朕!”
说完他拂袖一转身便往寝殿走去,李德正看了看手里的绿头牌,摇头无声叹了一口气。
“娘娘,皇上已经十日没有来了呢?”之桃皱着眉头很是担忧地望着无心。
无心却是若无其事的修剪着窗台上络石的枝叶, 始终还是那般神色淡淡的模样,“他来或是不来,你做这般表情做什么?”
“娘娘!”之桃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奴婢只是不明白,陛下之前明明那么宠爱您,几乎天天都在娘娘这里就寝,怎的出了一趟宫, 便这般冷落娘娘?!”
无心“咔”的一声不小心剪断了一枝枝丫,她抬起头来往向之桃,语气很是淡漠,“他是皇帝,专宠于我,是为幸,但你认为,后宫三千佳丽,他能专宠一个人多久?”
“但……但也不能变得这么快啊!”
无心弯腰拾起那枝断桠,“常人之情,尚且说变就变,何况……”她转身丢弃掉那枝断桠,“他是皇帝。”
无心已然猜到,或许他是看了她许的愿望,又怀疑于她,但她并不后悔写了那么一句话,因为她知道,自从红鲤之事后,他便已然怀疑她了,便是没有这一纸心愿,他迟早也会冷落她,他那般多疑且执迷于王权之人,又怎会放一个多疑之人在身边,但……
无心卧于榻上,闭上眼睛:她从一开始,令他注意的原因,不就是他的多疑吗?
无心睡时不喜欢屋里还有一点灯光,之桃剪了灯芯之后便将门窗都关好退了出去。
无心闻着室内淡淡的苏合香,渐渐入眠,却恍惚里感觉到有人自身后伸手缓缓揽住她的腰,她猛地睁开眼,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吵醒你了吗”
“皇……皇上?”
“嗯。”他在她颈间蹭了蹭,似很倦一般自鼻间发出这轻嗯声。
无心微皱了眉,“皇上……怎的会在这里?”